梨花祭下的复仇 第52章 以身涉险，暗取令牌

盐仓的风裹挟着粗粝的盐粒，抽打在赵承煜银线绣云的锦袍上，簌簌作响，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华贵的衣料上。他胯下的枣红马烦躁地刨着蹄子，铁掌碾过青石板，发出刺耳的脆响，混着他轻佻又饱含压迫的笑声，在这片被盐渍浸透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刺耳：“啧，这小娘子瞧着面生得很呐，抬起头来，让爷仔细瞧瞧。”

沈清歌极力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颤动的浅影，如同受惊蝶翼，完美掩去眸底深处冰封般的冷静与盘算。

萧澈佝偻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之下，旧伤处的肌肉因极致的隐忍而突突直跳。

他哑着嗓子，将那份属于“老仆”的畏缩与哀求拿捏得恰到好处，往前挪了半步，用自己并不算宽阔、但此刻显得异常坚定的身躯，将沈清歌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官爷…官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我这媳妇…是打乡下来的，没见识，胆子比米粒还小，实在见不得您这般…这般天威阵仗，求官爷您行行好……”他说话间，袖口悄然向内翻折，精准地掩住腕间那截若隐若现、可能暴露身份的银链，链坠上那一点极细微的、代表北疆军高阶身份的星纹暗记，在盐仓檐下摇曳的昏黄灯笼光线下，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冷冽的微光，一如他此刻深埋于恭顺表象之下、几欲噬人的冰寒眼神。

“乡下来的？”赵承煜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充满了鄙夷与玩弄的意味。他手中的马鞭毫无征兆地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并非抽向萧澈，而是极其侮辱性地、擦着萧澈的肩头狠狠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啪”的一声爆响，溅起的不是尘土，而是无数细碎棱角的盐粒，劈头盖脸地打在沈清歌素净的裙裾和下摆上，瞬间洇开一片星星点点的污浊白痕。“爷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乡下’法儿，能养出这般……细皮嫩肉？”他语调拖长，目光在沈清歌周身爬梳。

话音未落，他竟然直接探手，五指带着熏人的酒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糙热，径直朝沈清歌的下巴捏去，意图强行抬起她的脸。

就在那令人不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清歌肌肤的电光石火间，萧澈格挡的手已然抬起！两只有力的手腕在空中猛地相撞，发出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骨节交错声！

赵承煜眼底那点浮于表面的浪荡骤然冻结、碎裂，被一种阴鸷的戾气所取代。他腰间那枚象征着盐仓内部极高权限的狼头令牌，因他猛然转身的动作而重重撞在腰带上，发出“哐”的一声刺耳脆响！“好个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他声音淬了毒，对着身后那群如狼似虎、早已等候多时的护卫使了个狠戾的眼色，“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爷拖下去！剁碎了喂后院的獒犬！”

两名膀大腰圆、面色凶悍的亲卫立刻冲上来，铁钳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扼住萧澈的双臂，其中一人更是阴狠地将手指死死扣入他后背旧伤的边缘，用力下压，萧澈喉间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他的视线如同被钉住，死死越过攒动凶恶的人影，正正撞见赵承煜那只令人憎恶的手，已然攥紧了沈清歌纤细的手腕，并且正得寸进尺地、不怀好意地试图往她腰间摸索。

刹那间，萧澈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被彻底撕碎！瞳孔深处仿佛有火山轰然喷发，熔岩般的暴怒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放开她！”他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吼，不再是伪装的老仆嗓音，而是属于靖王萧澈的、带着沙场血腥气的低沉怒吼！

更多的护卫蜂拥而上，用体重和蛮力将他死死按压在冰冷粗糙、满是盐粒的地面上，膝盖如同铁杵般狠狠顶在他的后心要穴，令他一时难以发力挣脱。萧澈的脸颊被迫紧贴着粗粝的地面，盐粒硌入皮肤，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最烈剧毒的刀锋，死死剜着赵承煜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那眼神明白无误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只要再给他一瞬的机会，他定要将眼前这人渣挫骨扬灰，碾为齑粉！

沈清歌看着他脖颈处因极度暴怒而暴起的狰狞青筋，看着他被粗糙铁链磨破皮肉、渗出血迹的手腕。她了解萧澈隐忍之下的傲骨，了解他此刻早已是怒火焚心，杀意盈腔。但她更知道，若任由他此刻彻底爆发，身份暴露，力量悬殊，他们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都将在此刻功亏一篑，付诸东流。

就在萧澈弓起脊背，周身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强弓，眼看就要不顾一切挣脱束缚、掀起血雨腥风的那个致命瞬间——沈清歌忽然被赵承煜极其粗鲁地拽得一个踉跄，脚下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恰好惊呼着、身不由己地跌扑向萧澈被压制方向！

这半尺不到的、极其短暂的、因“意外”而拉近的距离里，所有声响都被周围的呵斥与狞笑掩盖。她用只有紧贴地面的萧澈才能捕捉到的、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急促气音，飞快地送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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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字，将萧澈熊熊燃烧的怒火兜头浇下！那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狂暴杀意，被这极度的冰冷与至关重要的信息强行压了回去！

他所有挣动的动作，所有贲张的肌肉，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

她母亲林氏的医案——那是他们所有行动的依据，是揭开一切黑幕的根基！梨花锁——那是医案最后一页，她母亲用朱砂小心翼翼圈注出的关键机关，旁边甚至绘有简图，并有一行小字批注：“盐仓核心密道，机括精密，唯特制梨花令牌可开启”！

他猛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如电般射向赵承煜因转身拉扯沈清歌而晃动的腰间——那枚嵌着绿松石、獠牙毕露的狼头令牌下方，靠近系绳的金属背面，果然极其隐晦地刻着一簇极小的、但轮廓分明的梨花纹路！与他记忆中沈清歌曾给他看过的医案图谱，分毫不差！

原来她方才的闪避、畏缩，不全然是伪装，更是在冷静地观察！原来她此刻看似被迫顺从、甚至求着跟这人渣走，并非绝望的妥协，而是要以身涉险，夺取那枚至关重要的令牌！

萧澈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将涌到嘴边的怒吼与血腥气死死咽了回去。他强迫自己松弛下刚刚凝聚起的、足以崩断铁链的恐怖力量，甚至刻意让身体显露出一丝被打压后的颓然，任由那些亲卫将冰冷的铁链在他腕上勒出更深的血痕。他垂下眼睑，长睫掩去眼底翻涌不休的惊涛骇浪与后怕，只有那死死抠入地面盐粒与泥土之中、指节绷得惨白甚至微微痉挛的手指，泄露了他此刻正在经历着何等艰难的、极致的隐忍。

“哼，算你小子识相！”赵承煜显然并未察觉这瞬息之间发生的、无声的惊心动魄的交锋与逆转。他只当这不开眼的终于被吓破了胆，认清了现实，得意之色更浓，粗暴地拽着沈清歌的手腕就往账房方向拖去，“小娘子，乖乖跟爷回屋去，爷疼你，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这穷酸老货强上万倍！”

沈清歌被他拽得脚步踉跄，看着柔弱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然而，就在这被迫前行的过程中，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极其灵巧地、无声地旋下了发髻间那枚看似朴素的梨花银簪。乌木般的发丝微微散落几缕，更添几分狼狈可怜，无人注意到，那簪尾以特殊手法镶嵌、微微凸起的寒水石碎粒，在灯笼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与普通石头截然不同的、极细微的冷硬光泽。

她被拖行着经过萧澈身边时，极力克制着，只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去一眼。恰好撞见他正极其艰难地、从压制的缝隙中抬起眼来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晃动的光影里骤然相撞，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动，却已在刹那间交换了千言万语，传递了无比复杂的决心与信任。

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的、焦灼如焚的担忧深处，是强行压制后对她决断的信任与托付。她眉梢眼角那份被迫显露的顺从与惊惧之下，是冰封般的冷静与不容动摇的决绝。

“小娘子，告诉爷，叫什么名字呀？”赵承煜的手愈发不规矩，几乎半搂半抱地挟持着她，令人作呕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手指在她腰侧胡乱摸索，“家住哪里？嗯？跟着那么个穷酸劳工有什么前途？跟了爷，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好日子！”

“回…回官爷，”沈清歌刻意放慢脚步，声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微弱，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完美扮演了一个吓破胆的乡下女子，“贱名…贱名沈青…家…家就在通州下面的小河村…只求…只求混口饭吃…不敢…不敢高攀官爷…”

“沈青？呵，名字倒挺衬你。”赵承煜笑得越发油腻得意，走到账房那根支撑立柱旁时，竟迫不及待地腾出一只手，直接就要去扯她粗布衣襟的盘扣，“来，让爷瞧瞧，你这细皮嫩肉，是不是也像你这名字一样，青嫩得能掐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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