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秦 第22章 计成与安排

城门处，守城的几个更丁明显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时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惊疑。

街面上，行色匆匆的百姓眼神躲闪，交头接耳，传递着各种版本的“狐鸣”和“童谣”。

窝棚区的童谣声虽然刻意压低了，却像顽强的野草，在压抑的土壤下疯长。

富户区往日趾高气扬的家丁护院，此刻也收敛了许多，眼神里多了警惕和不安。

恐惧如同无形的烟雾，在铚县上空弥漫、渗透。秦吏的权威，豪强的气焰，在“鬼神示警”、“王侯无种”、“开仓放粮”的声浪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崩塌！

赵戈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这，就是穿越者智慧的锋芒！

他不需要刀枪，只需要点燃人们心中早已埋藏的火种，再用恐惧和希望的风，将其吹成燎原之势！

铚县的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表面依旧维持着秦法森严的秩序，内里却早已暗流汹涌，浊浪翻腾。

赵戈站在城西一处废弃的土窑顶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座陷入诡异寂静的小城。

仅仅三天！

他撒下的种子，已在恐惧和希望的夹缝中疯狂滋长。

城门楼子上，守城的几个更丁明显心不在焉。

一个年轻的更丁抱着长矛，眼神空洞地望着北方乱葬岗的方向，身体微微发抖。另一个老卒烦躁地呵斥他，自己却也不时紧张地瞥向城内，似乎害怕从某个阴暗角落冲出“陈胜王”的鬼兵。

昨日傍晚，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故意为之，一支响箭竟被误射向城内，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和更深的恐慌。

守备，已形同虚设。

街巷间，行人的脚步更加匆忙，眼神也更加闪烁。

那些曾在小巷深处响起的童谣，声音虽压得更低，却如同顽固的藤蔓，爬满了贫民窟的每一个角落。

赵戈亲眼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在哄睡孩子时，竟下意识地哼出了“跟着陈胜王，不做牛马狗”的调子！哼完才惊觉失言，脸色煞白地捂住嘴，惊恐地四下张望。

麻木的表象下，那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已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发芽，带着剧毒的诱惑力。

富户区更是风声鹤唳。

那家米铺早早关门歇业，侧门处却不时有神色慌张的伙计或家丁出入，搬运着沉重的麻袋。

另一家小豪强的宅邸后门，半夜里竟悄悄驶出了几辆装满箱笼的牛车，车轮在青石板上碾过，发出沉闷而仓惶的声响。依附秦廷的豪强们，嗅到了毁灭的气息，开始本能地转移财产，寻求退路。

他们用行动宣告了对秦吏统治信心的崩塌。

人心，已经变了！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瓦解着铚县最后的抵抗意志；而赵戈刻意散播的“开仓放粮”、“诛杀酷吏”、“活路在握”的信息，则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灯火，吸引着无数在饥饿和压迫中挣扎的灵魂。

“时机到了。”赵戈心中默念。

陈胜大哥的命令是制造恐慌，动摇根基，而非强攻。

目的已然超额达成。

再滞留下去，一旦秦吏从最初的混乱中缓过神来，开始严厉搜捕散播流言者，他们这二十人将极其危险。

他迅速召集起散布在城中各处的十九名兄弟。

在一处僻静的破庙里，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惨淡月光，赵戈压低声音布置：

“兄弟们，这三天，干得漂亮！铚县这潭死水，被咱们彻底搅浑了！陈胜王的威名，已经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看着一张张因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庞，沉声道：“但此地不宜久留。秦吏和豪强的狗腿子，随时可能反扑。”

他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囊，里面是临行前陈胜特批，从阳夏粮仓匀出的部分缴获铜钱。

“每人拿好这份盘缠。”赵戈将铜钱分发给众人，

“任务变了。你们不再是‘散播队’，而是‘火种’！立刻分散，离开铚县！但不要回阳夏！”

众人眼中露出疑惑。

“去更远的地方！”赵戈的目光扫过众人，“去苦县、柘县、谯县……甚至更远的村落！用你们在铚县练熟的本事！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陈胜王在阳夏开仓放粮，在蕲县大破秦军（他故意将吴广的行动提前宣告为胜利）的消息，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用狐鸣、用童谣、用‘逃难者’的口吻，给我散播出去！让恐慌和希望，像野火一样烧遍整个上郡！让所有秦吏豪强寝食难安！让所有受苦的黔首翘首以盼！”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记住！保命第一！遇到盘查，就说自己是逃难的流民！遇到危险，立刻放弃任务，各自隐匿或撤回阳夏！你们的命，比传递消息更重要！只要活着，就是一颗随时能复燃的火种！明白吗？！”

“明白！”十九人齐声低应，眼神中充满了使命感。

他们接过铜钱，小心藏好，如同即将奔赴更广阔战场的斥候。

“好！立刻分散！按各自选定的方向，潜出城去！”赵戈一挥手。

十九道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铚县黎明前的黑暗中。

他们将带着“陈胜王”的威名和颠覆性的思想，成为播撒在更广阔土地上的火种。

他抬头望向蕲县的方向。

吴广将军，你的铁拳，也该砸破蕲县城头了吧？

赵戈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被无形硝烟笼罩的小城，深吸一口气，也迅速隐入一条小巷，朝着阳夏的方向，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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