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花败自开 第48章 死境微光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死寂。

李莲花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万丈冰渊之底，四肢百骸被冻结，连思维都变得迟缓、粘稠。碧茶之毒在那股精纯阴气的引动下，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棱在他经脉中疯狂穿刺、蔓延，带来足以令人发疯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在清醒与涣散的边缘反复挣扎。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以及血液流过太阳穴时那沉闷的搏动声。视野一片漆黑，连那萤石惨淡的绿光也彻底消失了。

完了吗？

重生一世，挣扎至今，最终还是逃不过这般结局？死在这无人知晓的阴暗墓穴之中，与这不知名的墓主人一同腐朽？

不……

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还不能死。

乌素和阿沅还在外面。她们是否安全？那怪物……石门闭合时那声凄厉的哀嚎，是乌素得手了吗？还是……

还有单孤刀，角丽樵……那些前世的仇怨，今生的迷雾，尚未揭开……

还有……师傅那本《五味杂陈录》……他还没拿回来……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残灯最后的爆燃，猛地照亮了他逐渐沉沦的意识！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东西——那枚从他吐血倒地到冲入门内，都未曾松开的、最大的暗金镜片残片。

指尖传来那熟悉的、温润的冰凉触感。说来也怪，在这无边黑暗和彻骨阴寒中，这残片上的一丝凉意，反而成了他感知中唯一清晰的、带着些许“生气”的锚点。

他尝试着，将那残片紧紧攥在掌心。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安抚感，再次顺着掌心劳宫穴，流入他几乎被冻僵的经脉。那肆虐的碧茶之毒，似乎被这丝微弱的力量吸引、分流了一部分，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那足以令人崩溃的尖锐痛楚，竟真的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有效！

这残片，果然能影响碧茶之毒！

希望的火花再次点燃。他贪婪地汲取着这残片带来的微弱安抚，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同时，他强迫自己运转起那几乎凝滞的扬州慢内力。

内力在冰冻的经脉中艰难地、一丝丝地游走，如同在冻土中钻探的嫩芽，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生机。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紧牙关，死死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

他终于积攒起了一丝微弱的气力，挣扎着，用没有握剑的左手，撑起了上半身。另一只手中，刎颈剑传来冰冷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但这片黑暗，似乎并非完全源于他视力的丧失。他努力睁大眼睛，朝着记忆中那点微弱白光曾经闪烁的方向“望”去。

没有光。

那片黑暗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连同人的希望。

是那白光熄灭了？还是……它被这片更浓郁的黑暗覆盖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弄清楚那白光是什么！那是他目前唯一的、可能存在的生机！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那阴寒死寂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他拄着刎颈剑，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牵动着全身的剧毒和伤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凭着记忆和直觉，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迈出了第一步。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似乎是平整的石板。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刎颈剑的剑尖不时点地，既是支撑，也在小心地探查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陷阱或障碍。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也被扭曲。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能听到血液流淌的细微声响，甚至能听到那碧茶之毒在经脉中如同冰河流动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摩擦声。

除此之外，便是死寂。

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死寂。

他像是一个盲眼的旅人，在无边的永夜中跋涉，唯一的指引，是掌心那枚残片传来的微弱凉意，和心中那点不肯熄灭的、对光明的渴望。

走了不知多少步，或许只有十几步，或许已有上百步。

忽然，他脚下踢到了某个东西。

不是石头，触感有些……异样。

他停下脚步，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缓缓蹲下身，伸出左手向前摸索。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冷、光滑、带着弧度的……硬物？

他心中一动，仔细摸索着。那似乎是一个……碗？或者钵盂？材质非金非玉，触手生凉。而在那器物的边缘，他摸到了一些……干燥的、粉末状的东西？

是……灰尘？还是……别的什么？

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某种矿物和腐朽植物的奇异气味，钻入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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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猛地抬起头，尽管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他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气味，与他之前在那土夫子咳出的血块中闻到的，以及在这墓穴多处感受到的、引动碧茶之毒的气息，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精纯！

这里，就是那股阴寒死气的源头？或者说，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而那点曾经闪烁的白光……是否就在这附近？

他屏住呼吸，更加仔细地摸索着周围。左手在那冰冷的器皿周围探查，右手紧握刎颈剑，戒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就在他的指尖拂过器皿内侧某个凹陷处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温润白光，毫无征兆地，在他指尖下方，幽幽地亮了起来。

光芒很弱，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之中，却宛如划破永夜的曙光！

李莲花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借着那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

他摸到的，并非碗钵，而是一个破损了一半的、似乎是玉石材质的……莲座？

而在那莲座中央，原本应该供奉着什么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残留的、散发着那奇异气味的暗色粉末。

而那点微弱白光的来源……

是半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如羊脂白玉的……珠子？它静静地躺在莲座的碎片旁，光芒就是从它内部透出的。

不，不是珠子。

李莲花看得更仔细了些，那白光在珠体内部缓缓流转，形态……竟隐隐像是一簇微缩的、跳动的火焰！

火焰？

石门上的火焰印记……壁画中祭祀的火焰……还有这莲座中，这形如火焰的白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难道……这枚形如火焰的白玉，才是真正的……“钥匙”？

而它此刻散发出的温润白光，以及那与暗金镜片残片隐隐呼应、安抚着他体内剧毒的感觉……

生的希望，如同这突然亮起的微光，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地，照进了这片绝望的死境。

李莲花伸出手，颤抖地，朝着那半枚白玉，缓缓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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