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割袍断义
山谷之中,先前因温旭等人挑衅而起的紧张对峙,最终以温氏修士的悻悻退走而告终。魏无羡那如同雷霆乍现、瞬间制住江澄的凌厉手段,以及其后那番意有所指、冰冷刺骨的警告,不仅彻底震慑住了向来心高气傲、此刻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江澄,让他敢怒不敢言,更让一旁始终静默观战的蓝忘机,将那双浅琉璃色的、仿佛蕴藏着冰雪的眸子,更加深沉地投注在了这个行为跳脱不羁、却又实力惊人的黑衣少年身上。那目光中,探究与审视的意味,远比之前被扯抹额时,要浓重得多。
然而,这短暂得来不易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山谷中那因战斗和冲突而激荡的空气尚未完全平复,一阵略显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伴随着衣袂破风之声,打破了这份脆弱的安宁。
只见一道深紫色的、带着宗主威仪的身影,率领着数名气息沉稳、显然修为不弱的云梦江氏核心弟子,步履匆匆地赶至了这片位于山谷深处的空地。来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儒雅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正是云梦江氏的现任宗主,江枫眠。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迅速扫过场中情形,先是落在了自己儿子江澄那依旧难看、甚至还带着一丝未散惊惧的脸上,确认他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后,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他的视线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越过了江澄,牢牢地、精准地锁定在了正与那位姑苏蓝氏的二公子蓝忘机站在一起的、那个穿着朴素黑衣、身姿挺拔的少年——魏无羡身上。
就在看清魏无羡面容的那一瞬间,江枫眠那双总是显得温和而深邃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连串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剧烈情绪波动——有瞬间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愕然与意外,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地、以此种方式找到他;有寻获寻觅已久的重要目标后,那下意识松了口气般的如释重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仿佛工匠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且经过意外打磨后似乎更显锋芒的珍贵器物般的、充满了权衡、评估与深沉算计的审视目光!尽管他城府极深,将这诸般情绪在瞬息之间便强行压下,重新换上了那副惯常的、温和儒雅的面具,但那目光深处一闪而逝的、如同发现宝藏般的精光,以及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占有欲,却未能逃过我和李莲花在暗处始终冷静观察的眼睛。
“阿羡?”江枫眠开口,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关切与温和,他上前几步,拉近了与魏无羡之间的距离,目光慈和地落在他身上,“真的是你。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可知我派人四处寻你,心中甚是担忧,让我好找。” 他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孩子不懂事让长辈操心”的无奈与宠溺,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只怕立刻便会觉得这位江宗主当真是仁厚念旧,对故人之子关怀备至。
魏无羡脸上那面对蓝忘机时犹存的、带着几分新奇与探究的轻松笑容,在听到江枫眠话语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淡去、消融。他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云梦宗主,不再是方才那般嬉笑随意的姿态,也没有了面对江澄时的冰冷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一种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并无太多关联的陌生人的、带着清晰距离感的审视。他依着基本的礼节,拱了拱手,动作标准却毫无热度,语气不卑不亢,平静无波:“江宗主。劳您挂心,我一切安好,不劳费神。”
这一声清晰而疏离的“江宗主”,而非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带着亲近意味的“江叔叔”,如同一声清脆的耳光,虽不响亮,却清晰地扇在了江枫眠那精心维持的温和表象之上,让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抹强装出来的慈和笑容,也仿佛凝固在了脸上。他身后的江澄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立刻跳了起来,指着魏无羡,声音因为愤怒和某种被轻视的羞辱感而拔高,尖利地叫道:“魏无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爹放下宗门事务,亲自前来寻你,你竟敢如此无礼?!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长幼?!”
“阿澄!不得无礼!”江枫眠适时地抬手,制止了江澄更加失控的言行,目光却始终未曾从魏无羡身上移开,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仿佛一位面对叛逆晚辈的宽容长者,“阿羡,我知道,你父母去得早,这些年你独自流落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心中对我、对莲花坞,或许存有些许怨气,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他话语微微一顿,观察着魏无羡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用那种充满感染力的、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但无论如何,我与你父亲长泽,当年情同手足,肝胆相照;你母亲藏色,更是……唉,皆是故人。如今既然找到了你,我江枫眠又怎能忍心再看你继续在外漂泊,居无定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随我回莲花坞吧,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会将你视如己出,亲自教导你修行,绝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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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莲花楼外医仙来请大家收藏:()莲花楼外医仙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番话语,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将一个念旧情、重承诺、宽厚仁义的宗主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若是不知那背后隐藏的、冰冷无情的“刀胚计划”,只怕任何旁观者听了,都要为之动容,深深感动于江宗主的仁德与胸怀。
然而,听在早已洞悉其伪善面具下真实目的我和李莲花耳中,这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与算计。那阴损的“刀胚”印记虽因我们的干预未能直接种下,但这番以“亲情”与“恩义”精心编织的、看似温暖实则冰冷的绳索,何尝不是在试图重新套上魏无羡那已然开始翱翔的脖颈,将他拉回那既定的、充满利用与牺牲的悲剧轨道?
魏无羡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感动或动摇的神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待江枫眠那番充满“诚意”的劝说告一段落,他才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清亮而平静,直视着江枫眠那双试图透出慈爱光芒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丝毫犹豫:“江宗主的好意,魏婴在此心领,感激不尽。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坚定,“我已拜得名师,有了真正可以安身立命、潜心修行之所,前路明晰,不敢再劳烦江宗主为我费心筹划。”
“名师?”江枫眠目光骤然一凝,如同发现了什么关键信息,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迅速而隐蔽地再次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那位姑苏蓝氏的蓝二公子蓝忘机神色清冷地站在一旁,并未看到其他任何看起来像是“师长”模样的人物。他心中疑窦丛生,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顺着魏无羡的话,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关切,追问道:“不知阿羡你拜的是哪位世外高人门下?竟能让你如此……连莲花坞都不愿再回了?” 他话语中那刻意放缓的语调,以及那未尽之语中隐含的意味,分明是在暗示魏无羡年纪尚小,识人不明,恐怕是被什么来历不明、别有用心之人所蛊惑、蒙蔽,这才拒绝了回归莲花坞这片“福地”。
魏无羡尚未想好如何回答这个关于“师承”的敏感问题(毕竟我和李莲花的存在需要暂时保密),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邪火的江澄,已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般,猛地跳了出来,抢在白魏无羡前面,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恨而显得有些尖利扭曲,急不可耐地向自己的父亲告状,试图将魏无羡彻底钉在“忘恩负义”、“以下犯上”的耻辱柱上:“爹!您还跟他废这些话做什么?!您看看他如今这副样子!翅膀硬了,不知攀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高枝,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莲花坞?!方才……方才他还对我动手!用他那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门手段,差点……差点就要了我的命!简直是大逆不道,目无尊卑!这种狼心狗肺之徒,根本不配踏入莲花坞半步!”
江枫眠闻言,目光转向情绪激动的江澄,语气刻意沉下了几分,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维护与定性:“阿澄!为父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遇事需沉着,不可急躁!阿羡他多年来流落在外,无人管束,性子难免野了些,行事或许有失分寸,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待日后回到莲花坞,好生教导,严加管束,自然能够慢慢扳正过来,回归正途。”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斥责江澄的失态,实则轻描淡写地将方才魏无羡那凌厉的武力威慑,归结为“性子野”、“行事有失分寸”,并再次自然而然地将魏无羡的未来,划归到了需要他云梦江氏来“教导”、“管束”的范畴之内,仿佛魏无羡回归莲花坞,接受他的“规训”,是早已注定、不容置疑的事情。
就在这时,江枫眠身后一名一直垂手侍立、眼神精明的心腹弟子,似乎是接收到了自家宗主那极其隐晦的眼神示意,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从怀中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份颜色略显陈旧、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皮质文书。那弟子将文书高高举起,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看见,然后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山谷之中:“魏公子,请您明鉴!我家宗主一向念旧重情,仁德宽厚。这些年来,他一直妥善保管着魏长泽前辈当年自愿签下的家仆契约文书副本,从未有一日敢忘!宗主时常对着此物叹息,言道念及故人,心中感伤,一直盼望着能有朝一日找到您,将此契约物归原主,也好全了这份珍贵的主仆之情谊,让您能够认祖归宗,不再漂泊无依,受人欺凌!”
那名弟子在陈述时,刻意将“家仆契约”和“主仆之情”这几个字眼,咬得格外清晰、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其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当着蓝忘机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旁观者的面,坐实魏无羡那“家仆之子”的出身,用这纸冰冷的契约,将他牢牢地钉在低于江氏、需要依附江氏的身份层级上,让他所谓的“拒绝”和“独立”,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为“忘本负义”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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