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片金属,手心直冒汗,滑得差点脱手。脑子里就钉着三个数:72:00:00。每过一秒,太阳穴“咚”一下,像有人拿锤子凿。疼得牙根发酸,连喘气都跟着那节奏抽着来。巷口吹进来的风,带着铁锈味,还有股烂叶子的腥,扫得我后颈一凉,汗毛全竖。可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抖。一抖,命就没了。
巷子窄,只够塞一个人。两边是塌了半截的墙,砖缝里钻出枯藤,干巴巴地挂着,像谁被撕烂后剩下的筋。我贴着墙根蹭,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水泥板,“咔”一声轻响,整个人瞬间绷紧。猛牛跟在后头,脚步沉得像拖着两台铁疙瘩,每一步地都颤一下。他一手拎着他那特制哑铃——从不离身的“老伙计”,另一只手不停搓胳膊,指节发白,像是要把皮搓掉一层。
“这空气……吃人。”他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吸一口,肺里全是蚂蚁在爬。”
我没回头。但能感觉到他不对劲。猛牛不是怕事的人,空手掰钢筋都干过。可现在,他呼吸乱了,肌肉绷得快炸。我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咧嘴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可那笑没进眼睛,眼底全是黑,像头被逼到墙角的野兽,只剩防备。
耳机里突然蹦出苏小雨的声音,清亮得像玻璃珠滚铁皮:“坐标锁了!废弃天文台,城西老山头。三十年前立项,后来资料全删了,地籍图都打码。”
“打码?”我嗓子发紧。
“对。”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有人拿黑胶带把整块地糊死了。不是系统坏,是人为抹掉。我翻了七家档案馆,三家说没这地,两家说记录烧了,剩下两家……直接封我IP。”她冷笑,“这地方,有人不想让它存在。”
我低头看金属片,背面的代码又动了,像活虫子在爬,扭着、变着,最后停在一组新坐标上——和她说的一模一样。这玩意儿活了,像我爸留的导航狗,不吃不喝,只会咬着线索往前冲。我盯着它,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他失踪那天,塞进我书包的就两样东西:这金属片,还有一句:“等它亮,你就走。”
“走。”我说。
天文台看着真废。铁门歪在一边,像被咬过,爬满藤,锈得一碰就碎。屋顶塌了半边,月亮从窟窿里漏下来,照得水泥地一块明一块暗,像拼图被人撕了又乱拼。风在空厅里打转,卷着碎纸和灰,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猛牛一脚踏进去,整个人猛地往后仰,差点摔趴下。他踉跄两步,手撑墙才稳住,脸唰地白了。
“啥情况?”他吼,声音撞在墙上,回荡。
“重力歪了。”我伸手拉他,结果自己也差点被拽倒。脚底像踩斜坡,可地面明明是平的。我举起金属片——它浮起一层淡蓝光纹,像水波荡开,纹路扭着,最后指向塔顶那破穹顶。
“门在上面。”我说。
猛牛抬头,眯眼看那破顶:“那玩意儿能进人?头都伸不直。”
“它不想让你觉得能进。”我咬牙,“所以才在这儿。真门,从来不会写‘门’字。”
我们绕到旋转楼梯,台阶歪得像被人拧过,每一步都得试探着踩。水泥缝里钻出铁锈色的根须,踩上去软绵,像踩在烂肉上。爬到一半,苏小雨突然尖叫:“小心!镜面反射率异常——你们不是在往上,是在往回走!”
我低头看脚印,水泥地上确实有我们的鞋印,可方向是往下的。我们明明在往上。
“这楼在折叠。”我说,声音发干。
猛牛一拳砸向扶手,拳头穿过去了,像打在空气里。他吓一跳,缩手,发现指尖发白,皮肤像被漂过,血管在皮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镜子。”我脑子一冷,“这楼是镜阵。不是建筑,是陷阱。每一块反光,都是门。”
我们终于爬到塔顶,穹顶破口下,是一片空厅。四面八方全是镜子,大小不一,歪七扭八,有的倒挂,有的斜插进地里,像一场疯了的拼图。我们一进去,立刻看见无数个自己,层层叠叠,动作同步,又慢半拍。
“别看太多。”我压低声音,“会疯。大脑扛不住这么多‘我’。”
猛牛点头,可他刚迈一步,手肘碰上一面斜镜。刹那间,他半边身子透明了,血管和骨头在皮下闪蓝光,右臂软下去,抬不起来,脸扭曲。
“啊!”他抽手后退,那条胳膊已经没知觉。
我冲过去,一把拽他后领拖回来。他瘫地上,脸发青,喘得厉害。
“数据化侵蚀。”我摸出宝盒残壳,它贴在心口,烫得吓人,像块烧红的铁。这是最后的“愿望装置”,我爸留的最后一样东西。我闭眼,启动“愿望回溯”——
“回溯三秒,改写猛牛触镜动作。”
粉光一闪,时间倒流。我眼睁睁看着猛牛的手肘在碰镜前半秒,被一股无形力轻轻拨开。他踉跄了一下,但没撞上。
他坐起来,喘着,眼神惊恐:“你……你让时间倒了?”
“不是时间。”我声音哑,“是许愿。拿记忆换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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