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心猛地一沉。黑狼隘口多劫掠者,他从灰石镇出发前就听过不少传闻,可这声音里没有劫匪的嚣张,反倒透着几分恃强凌弱的蛮横。他屏住呼吸,把身体往巨石后面缩得更紧,只露出一双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望去——
山道拐角处,三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正围着一对平民夫妻。那制服的袖口绣着银色的蔓藤纹,林恩认得,是阿斯托利亚城贵族的家仆服饰。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窄得像被刀削过,颧骨高高凸起,下巴上那撮山羊胡用油梳得发亮,沾着几粒不知道哪里来的面包屑。
他手里握着一根半人高的短杖,杖身是深色的胡桃木,被摩挲得发亮,杖头嵌着一块淡蓝色水晶,水晶里有微光在缓缓流动——那是灵醒级的魔力短杖,林恩在灰石镇的集市上见过一次,当时一个贵族子弟用它轻松打碎了平民的陶罐,凡躯级的人只要被杖尖擦到,骨头都能裂开来。
被围着的夫妻看起来三十多岁。男人穿着件肘部磨破的粗布上衣,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裤腿破了个大洞,里面的脚踝缠着破旧的布条,布条早被血和泥浸透,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
他此刻被两个家仆按在地上,膝盖在碎石子上磨得通红,脊梁骨却还使劲挺着,像一截不肯弯折的枯木。女人跪在旁边,头发用一根断了半截的麻绳扎着,几缕乱发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打补丁的布包,像是抱着全世界,哭喊时肩膀剧烈发抖,声音却还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祈求:“求求你们,这是我们唯一的盘缠,我们还要去首都找亲戚……求你们高抬贵手……”
“盘缠?”瘦高个家仆用魔力短杖的杖头挑起女人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女人疼得皱眉,他却笑得更得意,嘴角的山羊胡都跟着翘起来,“平民的盘缠?那是给贵族上供的!马库斯大人说了,黑狼隘口的流民,要么交魔力结晶,要么交财物——两样都没有?那就用骨头抵!你们的骨头,刚好能喂大人的猎犬,省得浪费粮食。”
林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指尖发麻,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三天前灰石镇集市的场景突然撞进脑海:也是这样的深蓝色制服,也是这样闪着蓝光的魔力短杖——一个卖草药的老头交不出魔力结晶,被家仆用短杖砸断了腿。老头趴在地上哀嚎,膝盖处的血染红了石板路,周围的人都低着头,要么假装看摊位,要么匆匆走开,没人敢说一句“住手”。
那时候他攥着怀里的凝血草,躲在卖菜的摊子后面,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印,却连探出头的勇气都没有。那天晚上,他在柴房里哭了很久,母亲的吊坠被他攥得发烫,他发誓再也不要像那天一样懦弱,可现在,面对同样的场景,他还是只能躲在巨石后面,像只受惊的兔子。
可眼前的画面,容不得他再退缩。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叫托尔,林恩刚才隐约听到女人这么喊他。托尔正死死咬着牙,试图挣脱家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他只是个凡躯级的平民,哪里敌得过两个受过训练的家仆?
旁边矮胖的家仆不耐烦地啐了一口,穿着皮靴的脚狠狠踹在托尔的腰上——那靴子边缘还沾着泥,踹下去的力道让托尔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嘴角的血一下子涌出来,滴在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托尔却没哼一声,只是死死盯着瘦高个,眼神里的火像要烧起来。
“住手!”女人尖叫着扑过去,却被另一个瘦矮的家仆一把推在胸口。女人像片枯叶似的摔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疼得闷哼一声,怀里的布包也掉了出来。
几枚铜板滚落在石地上,发出“叮当”的轻响,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隘口里荡开,像是在打所有人的脸。瘦矮的家仆还想上前踢那些铜板,被瘦高个抬手拦住——他弯腰捡起一枚铜板,用手指搓了搓上面的灰,又随手扔在地上,一脸嫌恶,仿佛那铜板是什么脏东西:“就这么点钱?也敢往首都跑?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他抬起魔力短杖,杖头的蓝光突然亮了不少,水晶里的微光变得急促,“托尔是吧?我劝你老实点,马库斯大人要抓一批流民去西境矿场挖矿,你要是听话,还能多活几天,每天有块黑面包吃;要是敢反抗——”
他的话没说完,托尔突然挣扎着抬起头,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声音嘶哑却有力,像烧红的铁:“矿场?西境的矿场!进去的人哪个活着出来了?去年我邻居家的儿子被抓去,最后只送回来一堆碎骨头!你们这些贵族,迟早会遭报应的!”
“报应?”瘦高个家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山羊胡抖得厉害,“凡躯级的蝼蚁也配说报应?我告诉你们,这世界就是贵族的,你们平民的命,跟路边的野草没什么两样——想踩就踩,想拔就拔。”
他用魔力短杖指着托尔的胸口,水晶的蓝光几乎要贴到托尔的衣服上,“再嘴硬,我现在就废了你,让你连矿场的门都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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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枯荣之核请大家收藏:()枯荣之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林恩躲在巨石后面,心脏跳得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托尔的眼神太像他父亲了。
他只在母亲留下的画像里见过父亲,画像里的父亲穿着灵植家族的长袍,眉头微蹙,眼神却带着不肯向强权低头的倔强,和此刻的托尔一模一样。
而那个女人,莉娜,她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林恩的心上,让他想起母亲艾拉临死前的样子:母亲躺在病床上,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林恩,要活下去,要找到你父亲……”那天的哭声和现在莉娜的哭声几乎重叠,让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他只是个凡躯级的少年,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袋凝血草和母亲的吊坠。那根魔力短杖的威力他见过,只要瘦高个催动魔力,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的手不自觉地碰到身边的灌木,那灌木的枝条干枯,叶子早就落光了,可指尖刚碰到枝条,就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和他的指尖呼应,顺着指尖往上爬,一直传到手腕。
那是枯荣感应,母亲教他的能力,说是灵植家族的天赋,能感知植物的枯荣,甚至能微弱地影响它们。以前他只用来在灰石镇的后山找过野菜,从没觉得这能力有用,可现在,那暖流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莉娜见瘦高个要动手,急忙爬过去,膝盖在石地上磨得通红,她却顾不上疼,一把抱住瘦高个的腿,脸贴在他沾满泥的皮靴上,哭声里满是绝望:“大人,求您放过他吧!我们跟您去矿场,我们听话,我们每天都好好挖矿,不偷懒,求您别打他了……”
瘦高个嫌恶地甩腿,想把莉娜甩开,可莉娜抱得太紧,他甩了两下没甩开,怒火瞬间从眼睛里喷出来,抬脚就往莉娜的背上踹:“滚开!别碰我的靴子!”莉娜被踹得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却还在断断续续地哀求。瘦高个转头对两个家仆说:“别跟他们废话了,把他们绑起来,带回去交给马库斯大人,就说我们又抓了两个流民,省得他催。”
两个家仆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麻绳,快步走到托尔和莉娜身边,就要动手绑人。托尔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矮胖的家仆按住肩膀,那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再也动弹不得。莉娜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托尔,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滴在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林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心的汗把吊坠都浸湿了。他悄悄从巨石后面探出头,脖子因为紧张而发僵,眼睛死死盯着山道的每一个角落:瘦高个站在中间,两个家仆在他两侧,托尔和莉娜在对面;山道两侧的山坡上长着不少灌木,那些灌木的根系在地下盘根错节,刚才他指尖碰到的那株,根系尤其发达,像是从石缝里钻进去,延伸到山道下面,织成一张隐形的网。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瘦高个的魔力短杖威力大,但他动作不算快;两个家仆虽然受过训练,可看起来很怕瘦高个,只要瘦高个出事,他们大概率会慌。
突然,瘦高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动作,鼻子皱了皱,像是闻到了陌生的气味。他猛地转头,眼神像刀子似的扫向林恩藏身的巨石,声音冷得像隘口的风:“谁在那里?滚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像只老鼠!”
林恩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瞬间把内衣浸湿,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他知道藏不住了——那瘦高个的感知比他想的要敏锐。他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巨石后面走出来,风把他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他故意把后背挺得笔直,手里紧紧攥着吊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我只是路过的,要去阿斯托利亚城找我父亲。”
瘦高个上下打量着林恩,目光从他破旧的斗篷扫到沾满泥土的靴子,又停在他怀里鼓起来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路过?黑狼隘口是平民能路过的地方吗?我看你也是流民吧——怀里藏的什么?凝血草?还是发霉的面包?”
他往前走了两步,魔力短杖的蓝光又亮了些,“正好,一起抓去矿场,省得我再跑一趟。马库斯大人要的人越多越好,多你一个,我还能多领点赏钱。”
他说着,就抬起魔力短杖,指向林恩的胸口。杖头的蓝光刺得林恩眼睛发疼,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过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像是有块石头压在胸口。林恩看着那抹蓝光,母亲临死前的样子、托尔的眼神、莉娜的哭声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一股勇气突然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他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眼神死死盯着瘦高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只是平民,想去找亲戚,你不能把他们抓去矿场。”
“不能?”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不屑,“我想怎么对他们就怎么对他们!你一个凡躯级的毛头小子,也敢管我的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马库斯大人身边的得力家仆,杀个凡躯级的平民,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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