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犯邪魔
收割过的田野如同脱去了盛装,又露出土地的本色。
老神树褪去曾经的茂盛,残存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不时有几挂马车从村口出出进进,甩下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
大地里放到的黄豆铺子、高粱梱子陆陆续续拉到村前村后生产队的场院,而那些没有及时运回村的庄稼还点缀着地块,期待着运力。
社员们看着堆起高高的黄豆垛,似乎少了些兴奋多了些忧虑。
这一年的秋翻地张罗的早,耕地深翻三尺,有些庄稼没等收完就都扣到地里了。
不仅如此,自今年一忙秋,就从上面传来消息——征购任务数又涨了。
长青二队场院上,几个社员在扦高粱头子,打成的梱码在了秫秸垛边上。
社员们把那火红沉甸的穗子看在眼里、馋在心上,恨不能立即背回家去。
不能让社员亏着!
要分就抓紧分。
高粱头子一扦完,长青二队队长索良就对社员们说:“谁有章程谁使,只要能扛动就是自己的,虽然不限抗多少,但就允许抗一趟。
都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腰劲儿,累坏了身板咱队上可不负责。”
一听不限数量,社员们纷纷来抗,唯恐被落下。
老憨也来了章程,一次就扛了八梱。
索良看得直傻眼,一个劲儿问:“四叔可别恨载呀?能行不?”
老憨说:“行,就瞧好吧!”
那高粱头子一捆接近三十斤,八捆就二百多斤。
老憨吃力地扛起来,吭吭哧哧趔趔勾勾地往家走。
一气扛回家,刚进老宅院门扑通一声仰在地上,张口喘了半天。
春心跑来埋怨:“你咋一次扛那么多呢,太恨载了。”
黄老秋也说:“往后可不行再逞能,累坏了咋整!”
老憨傻笑着站起来:“分这高粱头子就一趟不限量,这好机会哪能撇下!
我一听队长发话立刻量就来了昂劲儿,一用力就抗起来了。
这不抗白不抗,让抗谁不抗,抗少了吃亏,抗多了偏得。
本来粮食就不够用,多抗点儿是点儿。”
春心帮老憨拍打身上的尘土,嘟囔道:“你可不眼齁!
扛这些都容易累吐血,累坏了就不值当了。”
老憨说:“没事儿,我有多大腰劲儿我自己知道,能抗动我差啥不扛啊,要再有这好事儿,我还照量。”
县里派工作组进驻红原公社,督办粮食征购工作。
组长佐向东,中等个头,显得很敦实,小白脸子仿佛没有血脉,小黄眼珠透着十足的精神头。
他查看各大队上报的粮食估产账目,对长青大队极为不满,在公社开会研究落实征购任务时,点名批评了长青大队:“这长青大队是怎么搞的?有抵触情绪是咋地?产量报的咋这么低呢?二百多墒地,才报了六十四万斤。
就说这黄豆地吧,一共是八十墒,才报了二十万斤。
一晌黄豆按四千斤算,少说也三十万斤。
这产量是怎么估的?”
公社书记康民解释说:“长青大队今年特殊,七月份部分地块遭了雹灾,黄豆确实欠收……”
佐组长说:“不能光看客观原因,还是主观上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