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给老农民开追悼会
金四迷糊病体每况愈下,半年来人瘦得不成样子,脸色也变得焦黄,连眼白也发黄了。
他一撂炕,一家人都很上火。
这天临近晌午,他勉强坐起来,靠着炕头墙短暂歇息,摸着自己有些肿胀的脚丫子叨咕道:“三肿三消,预备管锹。”
听见这话,钱五铢探头看时,老伴的脚果然浮肿。
忽然,金四迷糊跪向南窗,略显颓丧的眼神忽然闪出虔诚的光亮,仿佛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神圣之物。
孟令春见状,不知道公爹要做啥,钱五铢说:“他这是要磕头求啥呢!”
金四迷糊两手触炕一连叩了三个头,叨叨咕咕:“这些年,多亏老狐仙保佑,让我老金家翻了烧得了好,儿子都有出息,都说上了好媳妇。
有老仙家保佑,我孙男娣女一大帮,还都挺孝顺的,这辈子依足啦。
如今,我时日不多了,就保佑我少遭些罪。
老狐仙,我给你磕头了……”
看着老人这反常的举动,孟令春心里咯噔咯噔的。
等金书山从外面回来,就悄悄把这情形说了:“爹脸起黄,脚浮肿,说时日不多了,还求老狐仙保佑,这不是好现象啊!”
金书山到父亲面前观察了一会儿,忙去找大夫给瞧看。
郝大夫把药箱子放炕上,翻翻病人眼皮,用听诊器听听心音,又把了一会儿脉搏,然后问:“老人家得过肝炎吧?”
不等病人回答,金书山说:“得过。”
郝大夫又说:“老人家最近是不是食欲减退,还伴有恶心腹胀和牙龈出血?”
金书山连连点头说:“对对,这些症状都有。”
郝大夫站起身安慰病人:“老人家,没大事儿,安心养着啊,我给开点儿消炎药,过些日子这些症状就减轻了!”
金四迷糊吃力地晃晃手臂,用忽高忽低的声调说:“劳,劳你,费心了,辛苦你了。”
等到了院子里,郝大夫悄悄对金书山说:“你爹这病是肝硬化,皮肤和巩膜都发生黄疸,说明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如果继续发展,会出现肝昏迷。”
金书山忙问:“还有抢救价值吗?”
郝大夫摇摇头说:“我不建议抢救了,老人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到这一步怕的是孤独,最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
生死寻常事,别留啥遗憾就是了。”
临走又嘱咐:“要注意分餐,防止传染。”
金书山思虑再三,还是去红原邮电所给远在广东潮汕的大哥发了一封电报,电报只有极简的四个字:父亲病重。
此时的金书林,经过两次调防之后已经从营长升任团副参谋长,被派到潮汕支左。
接到电报,他向地区***主任告了假,急匆匆往回赶,唯恐晚了见不到父亲活气儿。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故乡,见到父亲的那一刻,泪水早已含在了眼里。
钱五铢俯身到瘦弱的老伴跟前,轻声说:“他爹,你大儿子回来了!”
金四迷糊眼睛一亮,惊喜地抓住金书林的手,连声问:“你你,你咋回来了?你你,你不在潮汕支左嘛,不忙吗!”
金书林说:“再忙也得回来看看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父亲喘一口粗气说:“完了,我快要完蛋了。”
金书林说:“不能,爹会好起来的。”
父亲摇摇头:“爹活七十多了,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