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躺在混战过后的竹林,她勉强睁开双眼,却被惨白的天光模糊了视野,一呼一吸就像吞刀片般痛苦,时间对她而言无限拉长,濒死的感觉在折磨着她。
她想,她就要死了。
到了现在红叶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明两月前,夫人还笑着对她和清荷说,等公子们回来,不仅给小公子办个十八岁生辰宴,还要把大公子的补回来。
红叶很开心,她已经太久没看到夫人露出如寻常母亲般温情的微笑,而不是和大公子相顾两厌的漠然。
夫人对她好,像女儿般,公子对她也并无苛刻,宽容以待,她喜欢他。可红叶发现他们彼此的关系甚至不如和她相处。
那时她同样年岁尚小,却一直记得大公子戴了黑绸后和夫人冷如冰霜的关系,他们连浮于表象的亲近都没有,如今却被她瞧见了久违的温情。
红叶本该和清荷一样为他们高兴的。
可命运从来都不眷顾他们。
一月前家主受召前往居神地,她从陡然紧绷的江家气氛中嗅到风雨欲来的征兆。秘地闭关的长老们不知为何又一次找上了夫人,行迹匆匆,神色阴郁。
她一如既往守在门口,这次却什么都没听见。
再后来到了三日前,她被江家守族大阵启动的声音唤醒,彼时尚在夜半,她抬脚走出房间看到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
血,到处都是血。
地面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黏稠的暗红铺满每一处地砖,像一张狰狞张开的巨嘴,吞噬着所有走在上面的生灵。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腥气,混合着某种腐朽的味道。
站在这里,就连死亡本身都在腐烂。
红叶大脑一片空白,主家人、旁支、侍从都成了尸体,有的在昨日白天还和她打过招呼说过话,她的眼珠微动,发现那些流出的血在有目的的弥漫,地上浮出复杂的阵纹,鲜血覆盖在上面,构成一座复杂无比、以人命堆砌而成的阵法。
她沿着阵纹机械的走着,最终来到了秘地处的阵眼。那里爆发了大战,清荷护在陆夫人身前,眼尖瞄见了她。
理所应当的,她加入了夫人的阵营,艰难的抵抗着被她视作内乱源头的一派长老。
“你们会遭报应的!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痴心妄想!祂不会回来的!”
三长老自爆前怒骂诅咒,令她恍然回神。
随着反抗的长老被尽数诛除,这场虎头蛇尾的混战终于露出它的獠牙,她错了,刽子手是她们才对。
是她们这一方长老开启了血祭大阵。
三长老死前自爆伤了她的心脉,她微微偏头,看到余下的四位长老坐在阵法四角,心甘情愿的成为养料,以供阵眼的陆夫人吸收。
“您答应过我们的,他们会回来。”
四角之一的大长老这般说道,颤抖着胡子,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谁会来?大公子和小公子吗?
她望着铺在竹林上糜烂的肉块,凝固的鲜血。江家的青石板路失了颜色,连竹叶都挂着血珠,风一吹就簌簌地落。
红叶指尖颤抖,摩挲着拿出信纸,却怎么也不能提笔,告诉她的大公子别回来。
墨滴在信纸和手背,像一滴滴黑色的眼泪。
空白的信纸化作白鸽消失在天边,她盯着纷飞的白羽看去,突然就生出了撕心裂肺的崩溃。
无字的白鸽难以诉出她的希望。
她该怎么告诉他,不要归家。
迟了。
竹叶沙沙作响,像是亡魂的窃窃私语。红叶靠在染血的竹竿上,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恍惚间,她听见了脚步声,一抹皓白衣衫撕开了她昏暗的视野。
“大公子,您为什么要回来?”
少年将她扶起来,红叶好似从无尽的麻木中生出了气力,她拽着眼前人的手,冰冷的和她自己的一样,她问的痛苦又茫然。
“您不该回来。”
江渺一路行过修罗地狱般的伏尸现场,她踩着血迹,走入竹林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气若游丝的红叶。
离开时还笑容腼腆向她告别的少女染了血污,命悬一线。
她输送着玄力,却杯水车薪。
红叶松开了攥紧的手,朝她摇头,“夫人...去找、夫人。”
陆叙菀到底干了什么?
江渺把她安顿好,顺着红叶的视线迅速向前找去,江家的四位长老垂首坐在阵眼四周,面容枯槁,七窍流血,所有的生机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可看见了她,浑浊的眼球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亮,模样状若疯癫。
若不是有阵法阻隔,只怕是要抓上来。
一身玄神气息的陆叙菀端坐在阵眼最中央,她的气势还在不断拔高,浮杂血气飘在她的四周,映得秀丽冷白的面容好似厉鬼。
江家的结界禁制是陆叙菀布置的,阻隔了阵法的气息也阻隔了他人的窥探,但拦不住居神地的观测,她已经察觉到了有大批人马在围向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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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快穿之扮演配角的我又崩剧情了请大家收藏:()快穿之扮演配角的我又崩剧情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而自江渺踏进来的第一步起,她就知道了。
“我让你不要回来,你听了吗?”
她一开口,表情阴郁的二长老猛然睁眼,暴喝道:“陆叙菀!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滚出去,江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听到她仍是坚持让江渺离开,四位快死的长老都坐不住了,但是阵法牢牢困住了他们,虽然神色狰狞,口中止不住的怒骂,却无法阻止。
江渺没有离开,她反而迎着阵法走到了阵眼。
血祭大阵一旦开启,若非阵破,不然里面不会留有活人。以血绘阵、充当人祭的也好,看似突破了玄神是主谋的陆叙菀也罢,最后都活不下来。
“夫人,你们要召唤哪位神的残魂?”
她静静隔着阵法的壁垒仰头看着她,陆夫人没有睁眼,她悬浮在半空,好似江渺在传承殿见到的神像那般庄严肃穆。
但她开口的这句话戳破了虚假的表象,陆叙菀眼睫微动,她如今分明是玄神境界,却嘴角溢血,衰败若将死之人。
“是恶神,是开创神,对吗?”
江渺揭开了谜题的答案,一时间四位嘶吼的长老都忍不住侧目,眼珠震颤,旁听的红叶如得知了秘辛般瞪大双眼。
江家的血祭大阵,竟是要唤醒黄泉主的残魂吗?
远古八神共同担任开创之尊称,恶神怎么会有“开创神”这种尊贵的名讳?
唯有江渺面前的陆叙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她不言不语,江渺也就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出了现实,苏眠凤的剧本令她未卜先知,但苏眠凤知道的终究不是亲历,江家当年所经历的已经被记忆的黄沙掩盖,除了活下来的人,再无人知晓。
“远古江氏一族奉黄泉主为主,体内流淌着旧主曾赐予的血脉,于是得以在窥命之道上肆无忌惮。”
“黄泉已死,江家蛰伏对外宣布避世已有千年,故而勉强在八神手下苟延残喘。”
“可人心贪婪,便总想着风光无限的曾经。”
少年倏忽笑了起来。
“旧主难忘啊。”
“血祭大阵活祭唤魂,只要活祭够多、阵眼够强,神明的残魂也能召唤回来,我说的对吗?”
“江家为此绸缪了有多久?百年?还是千年?期间又死了多少无名无姓的人?”
她伸手褪下自己的黑绸,那双能窥破命轨的眼睛盯着半空中的陆叙菀,窥命的能力却没有应现。
浮白天光穿透滴血的青竹,张扬洒在她的眼眸中,刺的人生疼,江渺却未曾移开半分。
少年的眼眸明亮,剔透,如上好的黑曜石,外显的五官一览无余,雪白的皮相淋着天光,刮着血气的风缠绵到了骨子里,他笑得便像诱人犯禁的恶鬼般,令人失神。
“夫人,您不让我们回来,是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阵眼吗?”
陆叙菀的呼吸几不可察的微顿了一下。
“你们都该死,为江家的大计献上一切!”
“大公子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慧,阵眼本该出现,却分成两部分降临在你们身上。所以夫人的两个孩子都活不下来了,若非如此,她怎么敢在关键时刻做手脚,把你们放走!”
六长老抬起头阴森森的朝江渺笑,里面藏了满腔的恶毒,却是直指浮在半空的陆叙菀。
但这番话听在江渺耳边,却让她彻底肯定了某个猜想。
她随手扔掉黑绸,仿佛终于丢弃了一件禁锢住她的物件。
“陆叙菀,是你换了我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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