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之路 第1092章 只饮此杯

天幕如墨。烛火摇曳，映照出三人举杯畅饮的身影——空无神色从容，笑意温润；卜萝眉眼灵动，言谈间带着几分洒脱；朵朵姐则倚在藤椅上，酒杯轻晃，唇角含笑。

唯有能雪，端坐其间，唇边挂着浅淡笑意。她手中的酒杯未曾落下，可每一口都像是饮下心事。

她刚晋升，踏入能氏权力核心，族中长老频频颔首，年轻一辈投来艳羡目光，这本是她多年蛰伏、步步为营所换来的果实。

可今夜，当荣耀真正降临，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落，像站在高台之上，四顾无人，风从背后吹来，冷得彻骨。

空无不动声色，将一切收入眼底。他太清楚能雪的处境了——她不只是能氏的贵女，更是被派来古村的“桥梁”，是两家结盟的契约。

如今她在空无执掌的古村中位高权重，在能氏宗族里也崭露头角，双线并行，风光无限。

可这风光背后，是一根绷得极紧的弦。一旦空无与能氏之间裂痕显现，那根弦便会断裂，而她，将被迫做出抉择。

他知道，她未必愿意选。

他也知道，无论她选哪一边，都会有人受伤。

所以，他选择沉默。此刻的欢宴，是难得的平静，他不愿点破，惊扰这短暂的宁和。

他敬她酒，与她谈天。可心底那句“若有一日，你不得不走，我不会拦你”，却始终未说出口，只化作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卜萝从来不是轻易被表象蒙蔽的人。她放下酒杯，侧身靠近能雪：“雪姐，怎么啦？你今晚……好像有心事。”

众人微怔，烛火轻轻一跳。

能雪指尖微颤，酒液在杯中荡起一圈涟漪。她抬眼，望向空无，又缓缓移开，目光落在远处幽暗的林梢，良久，才轻声道：

“我在想……当一座桥建得再美，若两岸不再相望，它又该通向何处？”

风停了，连虫鸣都悄然退去。这句话，像一片落叶，轻轻坠入湖心，却激起层层暗流，在每个人心中悄然扩散。

桥，是连接，是希望，是跨越隔阂的勇气。可若彼此不再渴望相逢，那桥的存在，是否只剩下一具空壳？是否终将立于荒芜之间，无人问津？

空无没有接话。他知道，有些问题，答案不在言语中，在时间尽头。而此刻，他们还能共饮一杯，已是难得的温柔。

卜萝望着能雪，忽然笑了。“桥断了又如何？”她声音轻快，却字字清晰，“路是人走出来的，不是桥定的。”

空无终于举杯向能雪，笑意温深：“今夜月色正好，只饮此杯。”

烛火映照间，四人再度碰杯，唯有能雪眼底泛起一丝微澜。她忽然明白，或许桥的意义，从来不在连接过去，而在通向前方——哪怕前方是未知，是风雨，是孤独的旅程。

而此刻的她，不再纠结于将来必须做出的抉择。就如空无所说，只饮此杯。

这一杯，敬过往的隐忍，敬此刻的温柔，敬那些尚未到来、却终将面对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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