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北的盛夏,是横断山脉特有的干爽。太阳明晃晃地悬在湛蓝的天上,空气澄澈得没有一丝水汽,日头因此格外毒辣,直照在皮肤上,不消一个钟头便有轻微的灼痛感。
这里的热,与渝州的闷湿截然不同,气温虽不过二十五度上下,但在毫无遮拦的日头下,皮肤依旧能被晒得发烫。好在山风极大,“呼啦啦”地卷着沙尘掠过山谷,只要退入山崖或巨石的阴影下,体感瞬间便是一片沁人的凉意,甚至需要裹紧单衣。
就在这日光与阴影、灼热与凉快界限分明的峡谷中,王工正带人安装钻探设备。
李明生站在新搭建的工棚前,看着阿木带着彝族青年们将最后一批建材堆放整齐。表面上,这里是水电项目的基地,但角落里那几个加固的棚屋,已经做好了接收“特殊设备”的准备。
阿木带着彝族青年在外围警戒,就像山间最普通的猎户。
“明天就能开钻了。”王工调试着钻机,声音里充满期待。
李明生点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过四周山峦。
钻机的轰鸣声第一次在滇北寂静的山谷中响起。王工亲自操作着机器,合金钻头缓缓啃噬着岩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明生站在一旁,看似在监督工程进度,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李工,取样!”几天后,王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将第一段取出的岩芯递过来。
李明生接过那段灰白色的岩石,指尖在某个断面轻轻摩挲——那里闪烁着细微的、青铜色的金属光泽。是铜。他将岩芯递给身旁的小陈,低声说:“编号记录好。耿师傅指这地方的时候我还将信将疑,没想到底下真有料!不过这岩层够硬的,开采起来可是个麻烦事。”
小陈记录完数据,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从水壶里抿了一小口水润着。 在这里干活,喉咙和鼻子总是最先感到不适。
李明生拍了拍王工的肩膀,触手是阳光晒得发烫的粗布外衣,而非被汗水浸湿的冰凉。
“再坚持一会儿,赶紧去背阴处歇歇,这日头太毒,风也吹得人发干。”
接下来的几天,乙组“按计划”在几个由老耿初步筛选、王工确认的富集点进行钻探。
就在王工的钻机日夜轰鸣之时,老耿并没有留在营地。凭借与彝族头人阿普建立的信赖,以及他豪爽又实诚的性子,他已经成了几个周边寨子的“自己人”。
李明生交给了他一项新的、至关重要的任务:借着走亲访友、帮忙狩猎的由头,摸清这些矿脉可能的延伸范围,以及通往山外的、地图上找不到的隐秘小路。
“开矿不光是地底下的事,更是地面上的事。”李明生在交代任务时低声说,“将来物资怎么悄悄进来,东西怎么悄悄出去,不能走官道,就得靠这些‘毛细血管’。老耿,这活儿比看钻机更要紧,也更险,只能靠你。”
老耿心领神会,背起他的旧褡裢,装着盐块和烟叶,再次消失在了大山深处。他的工作,是为未来秘密开采的矿石,规划一条“隐形”的运输生命线。
油灯下,周安邦将乙组传来数据整合,与陈继平一起,对着真正的勘探图低声讨论。
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三条主要矿脉的走向和预估储量,这些成果,首先得益于老耿那双识矿的“火眼金睛”。
“这里的品位足够,”陈继平指着图上一条蜿蜒的曲线,声音压得极低,“只要打通运输线,半年内就能小规模出矿。”
周安邦却摇头:“现在还不行,运输的路线还没有找到。经济部的人盯得太紧,我们一动,就会暴露。”
他决定执行第二套方案——示弱。
几天后,两队人马返回昆明。在项目进度会上,气氛有些沉闷。在讨论完水电工程的进度后,周安邦作为项目管理的顾问,将话题引向了矿产普查。
“赵工,关于水电地址的勘察,我们也有一些初步发现,想请大家一起参详一下。”
“我们顺着支流勘察,发现了几处可以修建水坝的地方,但以现有的技术难以实现,但在周围发现了一些矿化点。”
他看向一旁的陈继平,“陈工,你是水文地质的专家,从你的角度看,我们发现的那些矿化点,对咱们日后的水电工程,比如库区、坝基的稳定性,会不会有什么潜在影响?”
陈继平会意,扶了扶眼镜,用他一贯严谨的技术口吻接话道:“周顾问提到了,我就从水文工程地质的角度补充几句。我们确实在几个预设坝址附近,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矿化现象。”
他翻开自己的勘察笔记,“根据初步观察,这些矿体要么品位偏低,要么埋藏较深,其经济价值有待进一步评估。单从工程角度看,目前看来,它们对水库和坝体的稳定性暂时不构成直接影响。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技术官员特有的审慎:“如果日后要进行大规模矿产开发,必然涉及深部挖掘和大量用水,那就会与我们水电项目的规划以及当地本就紧张的水资源产生矛盾。从这个层面上说,我认为,在目前的条件下,专注于解决水电和工矿供水问题,是更务实和紧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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