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睿廷陪周瑛在小房间里待了会,等他彻底缓过来,交给他一张特效抑制贴,说:“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周瑛捏着抑制贴,内心五味杂陈。
几天前他才对连睿廷说了难听的话,这会又在这种地方受他关照,还是为心照不宣的事。
他看着连睿廷淡然中带着一贯温柔的神情,喉咙艰涩:“谢谢。”
连睿廷只是笑笑没说话。
待人一走,长腿一抬搁到小桌上,对薛三说:“提前准备好老班章,等着兴师问罪。”
薛三从后面把他搂进怀里,吻了吻额角,“要到这一步?”
“这个台子已经烂透了,干脆一鼓作气铲平。”
色情之下往往藏着更多更严重的罪恶,而这个台子能多年屹立不倒,背后必然有人撑腰。
“不知道周瑛能查到哪一步。”
连睿廷捏起薛三的手把玩,“爸的任命文件应该快了,他要是这时候被人盯上我还真不好做些什么。”
“我让人跟紧点。”
薛三了解连睿廷,明白他愿意帮周瑛,私情反而是最小的一部分原因。
所有人包括连部长都不明白骨子里无拘无束的连睿廷为什么会舍弃艺术之路,回来当检察官。
那是连睿廷一生中少有的难过时刻。
意大利,他结实了一个华人女孩。
一场艺术论坛交流会上,两人关于某副画作的见解一拍即合,当即成为了好朋友。
他们经常约着参观画展各地写生,相处得非常愉快。
不是爱情,是灵魂的共鸣,彼此惺惺相惜。
可惜没过多久,连睿廷意外发现女生灿烂明媚的外表下早已千疮百孔。
父亲因在国内犯事潜逃出国,大笔积蓄很快被受不了落差的哥哥母亲挥霍光,她早早地开始打工赚学费供养家里。
不学无术的哥哥很快被不良朋友带着染上毒瘾,为了换取更多的钱财,伙同父亲将她送到当地地头蛇床上。
事后为了继续压榨她,故意给她注射毒品。
十岁以前连睿廷跟随母亲环游世界,看过饱受战争洗礼的孤儿麻木的眼睛,看过贫民窟里孩童无知的眼睛,看过偏远部落未经俗世侵染的清澈的眼睛。
却在成年以后第一次目睹蕴含着认命痛苦赎罪的眼睛。
“都是报应,廷。”
女孩一边热泪盈眶一边笑着说,“那个女孩跟我一样大,我穿着新买的连衣裙从海边写生回来,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以为有坏人,躲在窗帘后面准备报警。
最先看到的是我爸的背影,我刚放下心想叫人,就听到一个女孩的闷声哭泣,她看到了我,眼里全是泪,嘴巴被捂得死死的,只能用眼神向我求救,可我被吓傻了,什么都没有做,一直躲在窗帘后面,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绝望地熄灭。”
“她跟我一样大。”
女孩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得知女孩的父亲是谁,面对这朵被鲜血浇灌出来的花,连睿廷却讨厌不起来。
她的痛苦和赎罪让她像一朵从烂泥里生长出来的圣洁的莲花。
他思虑再三,决定帮她戒毒调养身体,他想挽救这朵即将枯败的莲花。
某次深夜毒瘾过去,女孩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抓住准备抱她起来的连睿廷,笑道:“廷,明天我们去看日出吧,我想画一副日出。”
连睿廷自然不会拒绝。
天微微蒙,他们在山顶架起画板,边准备颜料边说着话,说文艺复兴,说莫奈,说圣托里尼的蓝,说西西里的传说,随意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