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安欣调查启动数日后。
地点: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附近,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区。
夜色深沉,细雨霏霏。一栋融合了中式庭院与西式简约风格的独栋别墅内,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这里是省高院民事审判三庭庭长周秉义的家。
与法庭上那个正襟危坐、法槌在握的威严法官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周秉义,穿着舒适的丝绸家居服,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精致的紫檀木柄驼毛刷,轻轻拂拭着博古架上的一件瓷器。
那是一件清雍正年间的粉彩过枝福寿纹盘,胎质细腻,釉色莹润,画工精湛,在柔和的射灯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宝光。
旁边的架子上,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幅卷轴、几方砚台、几件玉器,无一不是精品,透露出主人“高雅”的品味和不菲的身家。
他的妻子,一位保养得宜、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端着一杯参茶走过来,看着丈夫专注的样子,眼中带着一丝忧虑:“秉义,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听说省检那边……”
周秉义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和不安。
他放下毛刷,接过参茶,抿了一口,故作轻松地说:“能有什么麻烦?例行工作而已。省检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查点东西做做样子。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走到一幅半展开的山水画前,画作气势磅礴,笔墨酣畅,落款是当代一位炙手可热的国画大师。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画面,仿佛在感受那山水的灵韵,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和……心虚:“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爱好,合法收藏。每一件都有来源清晰的交易记录和鉴定证书。他们查,能查出什么?”
然而,他放在画作上的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袁泽的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京海高启强的覆灭,让他寝食难安。
他深知自己与山水集团那些“恰到好处”的判决背后,并非天衣无缝。那些经由特定拍卖行“合法”购得的字画古董,那些“合理”的投资收益,真的经得起袁泽那双据说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吗?他引以为傲的“雅贿”堡垒,此刻却让他感到阵阵寒意。
周秉义的别墅环境(闹中取静、中西合璧)、收藏品(雍正粉彩盘、大师山水画、名砚美玉)展现其精心构建的“雅士”形象和“雅贿”实质。
他故作镇定的言语与细微的肢体颤抖形成鲜明对比,深刻揭示其内心的恐惧。袁泽的威名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其精心构筑的“雅贿”殿堂之上,营造出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
时间:又一周后。
地点:汉东省某市中级人民法院,**庭。
庄严肃穆的法庭内,国徽高悬。旁听席座无虚席,各路媒体长枪短炮严阵以待。今天审理的正是“山水集团诉昌明建筑公司工程款纠纷案”。
此案由周秉义担任审判长时作出终审判决,判令昌明公司支付山水集团巨额“违约金”及“损失”,直接导致这家曾经颇有实力的建筑公司破产清算,数百名工人失业。
昌明公司负责人李昌明多次申诉,指控周秉义枉法裁判,但均被驳回。
此刻,坐在被告(申诉人)席上的李昌明,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绝望后的最后一丝希冀。
而坐在旁听席前排的周秉义(已被停职接受调查,但此案再审与其个人问题调查同步进行),则努力维持着镇定,穿着笔挺的西装,面无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庭审焦点在于对一份关键证据——《工程补充协议》——真实性的认定。山水集团(现已被清算接管)坚持认为该协议真实有效,是昌明公司违约的依据。
而李昌明则坚称该协议是山水集团伪造,上面的签名和公章均系假冒。此前的鉴定(由山水集团指定的机构)结论是“无法确定是否同一人所签”。
再审法庭决定当庭重新进行笔迹鉴定。由法院随机抽取的权威鉴定机构专家正在准备设备。法庭气氛紧张凝重。
就在这时,坐在旁听席后排阴影里的袁泽,对身边的安欣低声说了一句。安欣立刻起身,走到审判席前,低声与审判长交流了几句,并出示了一份文件。
审判长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点了点头,敲响法槌:“肃静!鉴于本案证据认定对案件定性具有决定性影响,且案情重大复杂,经合议庭批准,现特别邀请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袁泽同志,作为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员,当庭对《工程补充协议》的签名及部分争议条款进行辅助说明。”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旁听席议论纷纷,记者们更是兴奋地将镜头对准了缓缓站起身的袁泽。周秉义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袁泽,眼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他怎么会来?他要干什么?!
袁泽步履沉稳地走向法庭中央的证人席位置。他没有穿法袍,但一身笔挺的检察制服,肩章上的徽章熠熠生辉,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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