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1044 第五十二章 登台（下）

钱惟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丝毫没有将白玉堂放在眼里。他径直走向舒国公，施了一礼，唤了一声皇叔。

舒国公也不理他，回手放茶盏时向白玉堂道，“员外不必过谦，像你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和才学已是难得。今日已看出你的心思，且不说那采恩，便是连这承尘小帐，竟也都是名家的手笔，也亏你小小年纪，竟识得这些。”

钱惟郎登时红了脸，只得转头与曹茚等人叙话去了。

过了一刻，博陵崔氏的崔文礼、三司副使沈邈、司寺大夫许涟熙和新晋的尚书列曹侍郎顾屹风等人先后到了。

崔文礼出自博陵崔氏，是个读书人，身无官职，言语中却极尽谄媚，眼见得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他赶忙四处周旋，忙不迭拜了这个，又赶快转头去问候那个，一时间竟比主人家还要忙上几分。

博陵崔氏一族也曾是大族，唐末时期受到冷落，日渐衰败。赵宋一朝，读书人的地位被抬高，是以，包括博陵崔氏在内的几大世家也渐渐有复起之意。

崔文礼是族中长房长子，元旦大朝会受官家相邀前来，本有意与朝中几位重臣联络。听说白玉堂的雅集奢华无比，贵客如云，崔文礼便四处托人求告，终于给自己弄了一张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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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白玉堂的目光，贺正廷察觉到他对驸马都尉等人的厌恶，想了一下，他踱步至白玉堂身边。

可巧三司副使沈邈正在同他打招呼，才说了两句，贺正廷过来笑着招呼沈邈，“长弼（沈邈小字），你来了，当真是意外之喜，我二人许久未见，今日定要在员外这里与你共饮几杯。”

沈邈听见有人唤自己，回头一看是贺正廷。他登时变了脸色，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将贺正廷留在原地，极为尴尬。

他很快恢复如常，对白玉堂苦笑道，“我曾与沈副使是旧交，却不知怎地惹恼了他，实在惭愧。”

白玉堂笑着劝解他，“贺大夫翩翩君子，又这般谦逊温和，比不得我们这些俗人。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找人两下里说合便是，不必挂在心上。”

贺正廷笑道，“员外又怎会是俗气之人，只是我不知员外竟同皇室这般熟捻，连向来自傲的驸马都尉都请了来。殊不知，我陪在岳父身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白玉堂低声道，“我本是不愿声张的，哪承想，不知被谁吹出风去，说我这里极尽奢华。惹得汴京人尽皆知。便有内侍省都知来暗示，说驸马都尉最是个喜欢热闹的，偏了谁，也不能独独少了他。”

贺正廷佯装恍然大悟，“原来是内侍省，果然如百姓流传的一样，员外与内侍省走得很近。”

白玉堂听了，压低声音道，“此事快别提，之前便说我家与市舶司勾结着走私货，如今又说与内侍省有私交，接下来，岂不是要说我家要去偷内藏库了？”

说着，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此时，崔文礼半蹲在钱惟郎脚边，脸上极是仰慕巴结之色，而钱惟郎也极受用。

贺正廷也瞧见了这一幕，趁机问道，“那位崔秀才无官无职，我还以为是员外的亲眷旧友，仔细看，却又不像。”

白玉堂凑近了些，低声道，“那崔秀才我本不相识的，若不是元旦大朝会，官家要笼络着这些名门大族——那崔氏又自称是天下氏族之首。竟不知他是从何人那里讨来了帖子，说不得，我也只能应了。”

贺正廷故作惊讶，“这可是奇了，员外的帖子，还有人不来么？”

白玉堂笑着回答，“还有一位三司商税案的相公，他说是家中有事不便前来。想来，崔秀才的这张帖子便是他的。”

贺正廷突然想起，白玉堂说的便是自己的妹夫王文禧。

本来，舒国公不愿赴雅集，贺正廷便让王文禧将白玉堂的帖子一并推掉。没想到，听了魏王的劝说，舒国公又改了主意。

而此时，崔秀才正满城托人，想求一张请帖，王文禧便以高价将他的帖子卖给了崔秀才。

“兜兜转转，原来那人是拿着妹夫的帖子来的。”贺正廷心中了然，不觉暗自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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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一面应付着贺正廷，一面瞧了展昭一眼，只见展昭已借换茶之机，坐在司寺大夫许涟熙和转运按察使韦骥对面，三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十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称魏王和南宫到了。

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见南宫陪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人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与三位皇亲相比，服饰虽朴素了些，只一身浅色长衫，却仍在细节处可看出身份的贵重不同。

魏王先向舒国公见了长辈礼，又与嘉国公行了平辈礼，再受了广陵郡王的小辈礼，最后才转向白玉堂，与他行了主客礼。

魏王笑道，“原来这便是鼎鼎大名的白员外，本王思慕许久，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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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开封1044请大家收藏：()开封1044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白玉堂客气了两句，只见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诚恳道，“今日我来得仓促了，没有准备见面礼，还望员外不要见怪才好。”

白玉堂不期他一个王爷竟这样说，赶忙道，“能有幸与诸位相公一同宴饮，已是幸事，岂敢妄自尊大，请王爷切莫再这样说。”

一边的舒国公笑道，“别鹤本没有员外的帖子，他再三求了我，我便舍着一张老脸把他带来了。”

魏王在一旁笑道，“原是我好奇，再三求了皇叔，员外要怪，便怪我罢。”说着，又称赞起白玉堂道，“员外这样年轻便有如此见识文采，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怕是官家也会夸赞，再为员外赐个一官半职，员外前途便不可限量了。”

白玉堂听他这样说，心中已不大痛快，但拘着面子，只能勉强笑着应了两句。

魏王与众人寒喧时，南宫已看见了展昭，信步向他走过来，展昭这才发现，原来南宫身边还跟着一人，且这人是识得展昭的：鬼樊楼的陶雾。

展昭大吃一惊，想闪身躲避时，已来不及了，南宫已带着陶雾走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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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心想，还好今日装扮得光亮些，希望不要被他认出来才好。

南宫向展昭道，“兄弟今日穿得这般贵气，让为兄险些不敢相认。”

他又拉过陶雾向展昭道，“这曾是我军中的旧友，沂州人士，名唤陶子殿，我与他多年未见，他此番进京探亲，也是我二人机缘巧合，竟又遇上了。”

说着，又向陶雾道，“这便是我常提到的展兄弟，为人豪爽，功夫了得，现下在开封府当差。”

陶雾问道，“我瞧着展兄有些眼熟，敢问展兄旧籍是哪里人氏？”

展昭见他相问，只得小心道，“我是江苏常州人，江湖上与南宫兄长相识。”

因白玉堂对外称自己是他的家乡旧友，展昭言语间便略着意了些，故意将口音说得轻缓，很有一点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

陶雾笑道，“是小弟眼拙，将展兄错认成了旁人。展兄这般人物，怎会是小弟能轻易相见得的。”

一面客气着，南宫带着陶雾到一旁去了。

展昭还未及擦汗，只觉肩膀一沉，侧头看时，是司寺大夫许涟熙揽住自己，凑近了一脸神秘道，“原来贤弟竟是开封府的人，我还纳闷，白员外请了这么多高门显贵，却独独只有贤弟一个白衣。我原以为白员外是要替兄弟买官求功名，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便只好使了钱，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如今看来，白员外是另有深意，这一场鸿门宴可是有好戏看了。”

说着，许涟熙又将展昭的肩膀紧了一紧，低声道，“你且放心，你的上司、包御史是我的恩师。我虽不知你和白员外所谋何事，但冲着老师的面，我定会助你的。”

听他这样说，展昭也略放松下来，向许涟熙道声谢，承了他的情。

瞧着客人已来得差不多了，嘉国公忍不住催问，白玉堂笑道：“请诸位略等一等，还有一位贵客，即刻便到。”

正说着，下人来报，称宣庆使、内侍省都都知周暮绾到了。

堂内众人不由得一惊：周暮绾乃是当朝内侍省都都知，在官家近前伺候的，素日里极为低调，轻易不出宫门半步。

如今，竟被白玉堂一介区区小民请了来，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更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要仔细打听白玉堂的底细。崔文礼更忍不住以手加额，对周暮绾连连致意。

白玉堂亲领周暮绾走进琼林苑，依次与众人见了礼后，便安排了右手首位，请他入席。周暮绾见贵客不少，再三推辞。

客气了一阵，最后依着主宾和客人身份次序，推了舒国公坐了首席，嘉国公和广陵郡王左右次之，白玉堂作为主宾，陪在三人右手边。再依次为驸马都尉、周暮绾、贺正廷、崔文礼、张墨辰和许涟熙，展昭坐在最下首。

坐在对面的依次是魏王、镇国将军杨瑾、三司副使沈邈、鸿胪大夫曹茚、尚书列曹侍郎顾屹风、转运按察使韦骥，最末席是南宫，陶雾站在一边，他二人正与展昭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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