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溪的喧嚣,是这片死寂山岭中唯一的生机。清澈刺骨的雪水从上游奔腾而下,撞击着河床里累累的卵石,溅起白色水花,发出永不疲倦的轰鸣。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清冽的、直透肺腑的寒意。
林皓瘫坐在溪边,背靠着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巨岩,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野猪岭那近乎垂直的险径,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潜能。左臂的伤口在经过剧烈的攀爬和无数次磕碰后,此刻如同被重新撕裂般火辣辣地痛着,包扎的白布边缘又渗出了些许暗红的血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尤其是过度使用的右臂和双腿,酸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
他贪婪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看着眼前奔流的溪水,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依旧强烈。能从那绝壁上下来,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石根的状态比他好得多,只是额角见汗,呼吸略有些急促。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如同最警觉的猎犬,迅速勘察了这段溪谷两侧的地形。他检查了松软的泥岸,观察了水流的方向和速度,又攀上溪边一块较高的岩石,眺望上下游以及对岸的情况。
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滑下岩石,走到林皓身边,将水囊递给他:“少喝点,缓过来再喝。”
林皓接过水囊,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小口啜饮着冰冷的溪水,感受着那甘冽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滋润着几乎要冒烟的脏腑。片刻后,他又就着溪水,吃下了石根分给他的最后一点干粮。食物和水分补充进去,如同久旱的田地迎来细雨,虽然无法立刻恢复生机,但至少遏制了那种令人恐慌的虚脱感。
“还能走吗?”石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问道。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林皓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考量。
林皓尝试动了动腿,一阵强烈的酸软和刺痛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眼前这条不知尽头在何处的溪流,以及两岸崎岖难行的河滩,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但他知道,停下就是等死。
“能。”他咬着牙,用木杖支撑着,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终究是稳住了。
石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顺着溪流往下,水会越来越大,路时好时坏。跟紧我,注意脚下,别滑进深水区,这水冰,掉下去片刻就能要命。”
他的提醒简短而致命。林皓紧了紧手中的木杖,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两人再次上路,沿着冷水溪的右岸,踩着大大小小、湿滑无比的鹅卵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游走去。
与攀爬野猪岭的惊心动魄不同,沿溪而行的危险是另一种形式。河滩上根本无路可走,全是累累的乱石,许多石头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摔得骨断筋折。林皓必须全神贯注,用木杖不断试探前方石头的稳固性,才能勉强跟上石根的速度。
溪流时宽时窄,水流时缓时急。遇到宽阔平缓处,他们尚能沿着岸边较为干燥的沙地行走;遇到狭窄湍急的峡谷段,他们便不得不紧贴着陡峭的岩壁,踩着那些仅容半只脚站立的、被水花常年溅湿的狭窄石棱艰难通过。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将他们的衣衫再次打湿,寒意彻骨。
有一次,林皓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翻滚,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冰冷的溪水中倒去!
“小心!”
一声低喝,石根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从旁探出,猛地抓住了他后背的衣衫,巨大的力量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林皓惊魂未定,看着脚下那翻滚着没入激流的石头,和那泛着白色泡沫、深不见底的溪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石根松开手,眉头微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集中精神。
林皓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有丝毫分神。
他们就这样在冷水溪畔跋涉了将近一个下午。太阳西斜,将金色的余晖洒在溪面上,粼粼波光晃得人眼花。林皓的体力再次逼近极限,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镣。左臂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令人烦躁的胀痛。他全靠一股不愿倒下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崩溃时,前方的石根突然停下了脚步,举起手示意。
林皓立刻僵住,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他顺着石根警惕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溪流转弯处,一侧的岸坡较为平缓,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丛。而在那灌木丛的边缘,似乎有一些……凌乱的脚印?还有几处被踩倒的杂草。
石根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蹲在那些痕迹旁仔细查看。他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闻了闻,又观察着脚印的方向和深浅。
片刻后,他退回林皓身边,脸色凝重。
“是他们的脚印,不超过一天。有猎犬的爪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寒意,“他们也在沿着溪流搜索,可能分成了几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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