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无双 第109章 前世之债

场景转换，还是那个巨大的灵池旁边，原先开着的水晶桃花都凋零了，换成了飞扬的雪花飘荡在水池之上。桃林里也覆盖上了浓浓的白雪，干枯的枝丫被厚雪压得很低，随时有枝丫断裂的声音响起。

白萱依旧站在水晶桃花林里，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脱下了作为神族神女的白色仙服，穿上了玉青宫的蓝色仙服，作为非尘上仙第二个徒弟，她已经和这座神宫融为一体，和她羡慕的小七一样的装扮。

但白萱的眼神没有如同非尘上仙期待中那样变的更柔和，反而变的更加锐利了。

站在桃花树下太长时间了，白萱的肩膀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积雪，她静静看向了那水池边，那边有一个在池边嬉笑的少女，以及任由她嬉闹，没有任何责怪的男人，白萱看到那个男人像之前抚去少女背后沾的树叶一样，轻轻抚去了她背后飘落的雪花。

白萱就静静地站在干枯的桃花树边看了很久，一直到灵池边的两人已经离开了，漂亮在她身上的雪都快要将她淹没了，她还是一定没动。

她在想什么呢？

白琬璎看着画面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女子脸上怀疑和坚韧的神情都曾经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别人或许难以发现，但是白琬璎看到了，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决绝。

在这场沉默的大雪里，她做出了某种选择，有了非要做某件事情的决绝。

“不要…………”

白琬璎喃喃道，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甚至想要出手让这场前世画面停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画面放肆的转换着，直到出现了最初的那一幕。

白萱脱下了象征着玉青宫的蓝色仙服，换回了神族神女的白色仙服，她从神族而来，手握可是斩魔噬魂的神剑，她跟小七说了几句什么，但是白琬璎已经听不清楚了，只看到将她的长剑刺进了小七的身体里，小七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对她关照有加的姐姐，就这样要杀她。

白琬璎看到白萱的手在颤抖着，她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但是白萱还是抬起手，神剑幻化出了灭魂的咒法，在这个女子坚定的眼神之中，扎进了那个无辜少女的额头，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切，小七瞪着双眼，有某种东西从头颅开始破裂。

她整张脸都从眉心往外开裂，像是岩浆一样的红色充满在裂痕里，紧接着就出现了黑色的烟雾，是万恶之气，汹涌的万恶之气就要四散溢出。

“不只是被恶气浸染吗？怎么会这么多…………”

白萱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即将要失控的人与恶器，在她诧异的瞬间，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无数强劲的法光袭来，白萱抬起头，就看到了非尘上仙，他使出全身的法力，集结于掌心，朝着小七的额头拍了下去。

蓝色的法光像是流水，流进了那些红色的裂缝之中，想要用“水”的温润，覆盖住这些岩浆一样的红，也锁住这些万恶之气，不许他们四散逃脱。

非尘上仙几乎提了全身的神力，他抬起另一只手将这最后一股神力注入进去，他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他眉头倏地紧紧皱了起来，但是他没有任何迟疑，咬牙在少女额头打上了封印。

小七的脸似乎愈合了，裂开的恐怖的宽口子慢慢收缩，变成了一条条细长的，如同蚯蚓一样的红色疤痕，额头正中心印着非尘上仙打上的法印，她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样被定住了，伫立的雪地上。

非尘上仙这才踉跄了几步，他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人，以及他刚刚感受到的，她支离破碎的灵魂。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白萱。

是憎恨的眼神，是后悔的眼神。

这张平静的脸从未有情绪这样浓烈的时候，他盯着白萱，将白萱吓了一跳，她没见过非尘上仙这样**的神情，但是她咬住了嘴唇，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震碎了她的灵魂！”

非尘上仙的怒声，响彻在整座玉青宫，就连地面都震得剧烈晃动，白萱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她抬眸看向了非尘上仙，短暂的恐惧后，是坚毅的不屈。

“她不该留在玉青宫，她是天生的邪物，伴随万恶之气降生，你留她在玉青宫本来就违背了女娲娘娘和神族的约定，上神我这是替你…………”

“不该留在玉青宫的人是你！”

非尘冷静的脸上突然乍起一抹狠厉，他打断了白萱的话，几乎是瞬间，他提起一股神力，重重地拍在了白萱的胸前。毫无防备的白萱，像是一只失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往后坠去，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后面的水晶桃花树干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茫然地抬头看了过去，比起非尘的脸色，天空的脸色似乎先变了。惊雷的声音炸裂在了天空，白萱缓缓抬起头，却见千百年来没有变过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凝结了无数的乌云，云层越来越厚，似乎有遮天蔽日的架势，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异象。同样这边的非尘上仙也抬起了头来，他看着那片凝结的乌云，眉头紧锁，只是一会儿，一道神光突然间就冲破了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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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记无双请大家收藏：()记无双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白萱一怔，可非尘上仙却只是平静的等待着，那冲破乌云的，竟然是天帝！

天帝御剑而来，他的脸色比非尘上仙还要难看，闪电一般倏地来到了非尘上仙的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如同山石一样被定在那里的小七，紧紧皱起眉头，转头和非尘上仙说了几句什么，白萱没有听到，她被摔得重伤，气息紊乱，快已经无力支撑，在她的视角里，就只有两道人影。

画面外的白琬璎，跟随着的是白萱的视角，自然也没有听到。

不过几许，那边的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非尘上仙的脸色非常的凝重，他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边的白萱正在看向他，他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她呢？”

“她？”天帝的脸色倏地变得特别的难看，他冷冷地斜睨白萱一眼，甩了一下袖子。

“到了玉青宫就是你的人，你看着处理吧。”说罢便拂袖而去。

雪突然间下了起来，乌云之下，是苍茫茫的白雪，有种诡异的气氛。天帝离开后，玉青宫又静了下来，那边的非尘上仙站在原地，看着她看了好久，他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看过白萱，透过白萱的视角，白琬璎看到他的瞳孔是那样的澄明却又漆黑，澄明的是他的纯粹与神性，漆黑的是复杂的想法与难以下下的决定。

最终他朝着白萱走了过来。

“师父…………”

白萱匍匐在地上，抬起了她的眸子，她的眼神是坚定的，眼底却带着某种慌乱和怀疑，她爬到了他的面前，带着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鲜血脏了他洁白的衣衫，可是执拗的眼神却不曾停留。

“师父，我其实没有做错，对吗？”

“…………”

非尘上仙垂眸看着她，不知怎的，他叹息了一声，然后蹲了下来，他扶住了她的手，眼神却是锋利的，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做错了。”

——“你做错了。”

这句话回荡在白萱的脑海之中，白萱被震得脑子轰隆作响，她缓缓抬起眸子只看到非尘上仙漆黑的眸子，“一己私欲，夺人性命，你错不可及。”

手突然就被非尘上仙推开了，白萱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她以为她会狠狠摔在地上，可是原本应该存在的落地感消失了，她像是躺在了棉花上一样，白萱怔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失重感下来，自迅速坠落进地里，穿透了整个地面，无限下坠，直到砸穿这座悬浮在空中的宫殿。

失重感如此强烈，画面中的女子下意识使出力气来施展法术，可是挥舞的两手间，却没有任何力量流动，只剩张牙舞爪的模样。白萱震惊的抬起头来，脸上也早已没有那股子坚定，只剩下了惊慌和不可置信，她用力挣扎想要飞上去，可是却离着这座美丽的神宫越来越远。

她忍不住大叫出声，眼泪夺眶而出，却只能看着看着越来越远的玉青宫，看着越来越远的非尘上仙的脸。泪眼朦胧中，视野的最后，是非尘上仙从上往下看时，绝情冷漠的眼神，魔眼画面最后一刻定格的，也是非尘那张绝情的脸。

白琬璎的脸就映射在那张绝情的脸的画面上。

“为一己私欲杀死自己的师妹，这就是你的道？”

玄湮扭头看向了白琬璎，他的眼神冰冷，带着几分戏谑，戏谑是种看客身上才有的情绪，但是玄湮却没有事外之人的轻松，他的眸色深沉，带着某种压抑与厌恶。

白琬璎的嘴唇在颤抖着，但是她还撑着最后一分强硬，“前世与今生何干，那是白萱杀的，不是我。”

“哈哈哈哈。”玄湮突然间仰天大笑，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心中清楚，她口口声声为了三界为了玉青宫的样子，你不觉得熟悉吗？你不是也爱这样吗？”玄湮竟然还俏皮一笑，指着白琬璎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玄湮靠近她，低头，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你曾经和记无双、和叶予尘、甚至和你自己，说过无数遍啊，你是为了三界，为了苍生，才想对记无双痛下杀手的。”

“我没有！”白琬璎瞪圆了双眼。

玄湮却只是笑，“难道你不是在心底早就下定了决心，如果有一天记无双挡着你的路，你就是会用这样的理由去杀她的吗？就像白萱杀小七一样去杀她。”

“…………”白琬璎猛然抬起头，有一种被说穿心事的慌张，玄湮却不想放过她，不容她思考，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巴，有些发白。

“就像作为局外人你能看清白萱，但作为亲身经历者你没办法看清自己一样，你也可以像白萱欺骗她自己一样，欺骗你自己，欺骗自己你没有私欲只是大公无私，但是你心底某处偶然翻涌上来的不安会提醒你自己，那些都只是你的借口而已，现在的你和白萱没有什么区别，你们拥有着共同的灵魂，都只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戕害他人的人。而这句话，甚至不是我说的，而是你最爱的非尘上仙，哦不，是你最爱的叶予尘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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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记无双请大家收藏：()记无双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话好多……好想让他住嘴……

玄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鼓点，敲进白琬璎的心里，她以为父亲和哥哥过世后，她已经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了，但是现在她却开始怀疑了起来。

白琬璎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她其实下意识想象过，花神的暗示玄湮的讽刺，都让她产生了一股来自前世的罪恶感，她曾经在心里劝过自己，自己这样的品行就算是前世，也不是做出什么的。然后又一面的劝自己，就算做出了什么，那也是前世，与今生的她白琬璎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预感是预感，劝说是劝说，当她亲眼所见，曾经的自己的纠结、执着、和最终做出来的事情，她却无法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前世与今生的自己无关。因为，白萱纠结的事情是她曾经纠结过的，白萱拥有的执着，也是白琬璎现在执着的样子，甚至于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白琬璎也会能去杀记无双的，她确实早就下过了这样的决心……

今天之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的决定是错的，可是……可是……自己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非尘上仙说白萱错了，她一幕一幕看过的，她问自己，白萱错了吗？她竟然无法给出坚定的答案。

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又在执着中做错了什么？

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都是不应该的吗？上天让自己转世为人，又遇到了上一世的事情，只为了让自己赎罪，做出不一样的决定吗？父亲曾经一句又一句教给自己的道理，自己坚持的道，难道真的是有问题的？

在心底，某种坚如城墙的东西，开始剧烈的晃动…………

站在旁边的玄湮，唇角微微一勾，他的眼睛从白琬璎的脸移动到了白琬璎的胸口，他轻轻吐露出一丝魔烟，魔烟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就钻进了白琬璎胸前的衣服里，没一会儿，魔烟卷着一朵往生花出来了，花心的小小人正趴在透明的膜层里，不住地在拍打，说着什么，然而沉浸在悲痛中的白琬璎，没有觉察到一点。

玄湮的眉梢一跳，一伸手，魔烟就卷着往生花，被他收进了衣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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