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抱负半路夭折的苦楚易殊一清二楚,但王延邑已经二十又二,总不能被保护一辈子,是时候明白身在朝堂桎梏的无可奈何了。
所以他抬起头,直视王延邑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萧何自污贪财,张良称病退隐,信陵君以酒释嫌……要让人放下戒心,酒色财欲总得沾点什么。”
功高盖主,鸟尽弓藏。
王延邑不是不懂,只是从琼州回来一趟并非易事,他不愿多想,而现下易殊单刀直入,他也不得不正面回答,眼中纠结的神色愈烈,良久,屏住呼吸问道:“若是一个都不爱,应当如何?”
他的声音坚定,只不过望向易殊的目光仍透露着期盼,期盼对方能给一条可行之道。
易殊眉尾轻挑,眼角带上笑意:“莫非你没有心仪的女子?”
“易!
倾!
之!”
王延邑自是没想到这人正事聊着聊着又开始调侃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我尚且未问过她心意,怎么能靠着封赏兀自求娶她呢,更何况……更何况昭宁现在才十七岁……”
这倒是王延邑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字称呼自己,青袍男子愣了愣神,并没有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面色恢复了凝重:“抱歉,定川。”
王延邑倒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他紧紧盯着易殊,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出此言?”
易殊声音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神色。
“你谈正事最是严谨认真,哪会像今日这般时不时便插科打诨。”
王延邑目光如炬,比曾经敏锐了不少。
易殊并不看他:“并无此事。”
“奇怪,你今日出来身边居然没有太子的那个侍卫跟着,你们吵架了?”
王延邑道。
易殊神色未变:“殿下禁足了。”
“我没问他,我是在问你们,你们发生了什么?”
王延邑现在脑袋可灵光了不少,并不会再被绕进去。
结果易殊矢口否认。
王延邑知道他不愿说的话就算是十头牛过来都拉不开他的嘴,只得作罢:“罢了罢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不知道那便真是驽钝了,”
易殊知道王延邑在说什么,“你既不会靠功赏剥夺她的命运,又不愿自污身份。
如此这般,只能暂且在汴京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避风头,避多久?三个月?九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抑或是一辈子?”
王延邑握紧拳头,冷笑道,他纵然读书少,也知道历朝名将一退便是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单枪匹马前往琼州从士卒做起,耗费四年眼看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竟然就要拱手让人,更何况他王延邑重情义,哪里割舍得下同生共死的兄弟,独自在京城‘享福’。
“定川,你已不是十六岁。”
易殊见其难抑的情绪,只能尽量语气温和地摆出血淋淋的事实。
十几岁的王公子尚可为一件兵器同上司之人大打出手,而二十二岁的王延邑,理当学会对上位者卑躬屈膝。
王延邑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地闭上眼睛,紧贴的睫毛不住地乱颤。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缓缓道:“我会考虑的。”
易殊没再接话,言已至此,再说下去也无益处。
“这是你要我查到的东西。”
王延邑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镇静,从袖中递过来一份卷轴,“你倒是胆子够大,怎么会想起查他?”
“他为人低调,要不是他的女儿名气不小,我差点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