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借口,李自安不禁为父皇的目标捏了一把汗。
不过李训丝毫没有慌乱:“母后此言偏颇,宁北侯世子通敌西夏尚未盖棺定论。
世孙求医是世子夫妇舐犊深情,是朕亲自批准的。
至于畏罪潜逃,罪都没有,谈何逃跑。
况且儿臣听这个侍卫口音不像汴京人士,多半是不熟悉汴京城中地势,慌乱之中只顾着带世孙逃出火场,慌不择路迷了道才走到城门口。
儿臣愚昧,依稀记得母后对礼佛之道颇有研究,想来一定会怜惜这个可怜的孩子,毕竟佛家最讲究慈悲为怀。”
皇帝这几年虽然实权还是不够,处事却越来越有帝王的威信,何况他说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在理,就算自己掌握皇家权力,但是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就算是历史上独掌权力的帝王也被大臣的谏言束缚,更何况她也只侵占了一部分权力,石凌云内心有些恼怒,面上也生出几分愠怒。
看到石凌云面上阴沉的神色,李自安明白时机已到。
“皇祖母,”
李自安捋了捋衣摆,掀开前袍,顺势跪在佩剑后方的青砖上,遮住了石凌云看向宁北侯府世孙冷冰冰的目光,小小的身量跪得格外端正挺拔。
他抬眼看向石凌云,声音稚嫩但是语气诚恳:“孙儿曾闻,祖母当年念书时是同父皇一起受陈夫子教,同样的功课,祖母往往比父皇先领悟。
所以陈夫子教导孙儿时,常常将祖母曾经做好注解和感悟的文章给孙儿参摹。
皇祖母曾说,幼子无辜,不该因为父母为奴,生来便为奴。
孙儿看到后深感受益。
宁北侯的世孙不过与孙儿一般大小,朝堂之事孙儿不敢置喙,但他这个年纪恐怕不能与此事牵连。”
李自安顿了顿,继续道:“孙儿也知祖母不喜杀伐之念,断然不会这般轻易了结一个无辜少年。”
石凌云本来就嫌李训难以应付,已经找不到理由继续行动。
如果说李训有条有理的话只是让她法律层面无法继续下手,那李自安的话就是从道德层面扼杀了动手的念头。
何况她现在心烦意乱,自己从小悉心教导的孙子下跪让她难堪,虽然不用想也知道是李训要求的,但是还是感到头疼。
她只能皱着眉道:“大圌除了天地鬼神,没有任何需要太子下跪的礼仪。
你这是成何体统!”
按照大圌历法,即使参拜皇帝,太子也只用行拱手礼,这要是让那群礼官看到李自安现在对着自己下跪,估计要写长篇大论来指正,光是想想石凌云就觉得头疼。
听到皇祖母严肃的声音,李自安仍然不动如山,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明了今天确实无法把宁北侯府的世孙就地解决,宁北侯府左右也不过是只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石凌云也不想耽误时间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她走上前准备把李自安扶起:“起来罢,地上凉,皇祖母答应你留他一条命。”
一旁的李训又道:“听闻宁北侯府的世孙才满汴京,才情不输当年风华绝代的刘谢。
安儿自从跟着太傅求学以来一直缺少一个侍读,现下就让他随安儿入宫,年龄相仿也好互相请教。
母后意下如何?”
石凌云毫不犹豫想吐出一句痴心妄想,罪臣之子还想进宫当侍读,但是手上扶着的李自安稳如磐石,膝盖就像钉在地上一样,石凌云转念一想,既然今日杀不死,留在宫中也不失一种机会:“随陛下心意。”
李自安终于起身,石凌云眉眼间有一些疲惫,低头对李自安说话:“自安乘皇祖母的车舆回去?”
今天已经忤逆了皇祖母那么多次了,即使皇祖母一向疼爱自己,李自安还是感到很不安,他刚要点头答应,鞋尖踢到先前被抛在地上的佩剑,突然想起还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少年,话在嘴边转了一个弯,他摇了摇头:“孙儿今日已经扰皇祖母良久,还是随父皇一起回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