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安淡淡扫了一眼端着刚热好药站在门口的朴素青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他倒是命大,从大理寺这个再怎么硬的硬骨头进去都得蜕一层皮的地方出来,也只是躺了一天就可以巍巍颤颤地到启明宫外巴望床上的易殊。
现下又过了两天,除了行动迟缓一些,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医院的人都是天上派下来历劫的神仙,抓几副药就让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活过来。
追云跟着停了下来,也望向杵在门外的刘习,抬了抬下巴,问道:“怎的不进去?”
自从那日易殊病倒在李自安怀里,然后住到了殿下的启明宫,一晕晕到现在。
刚刚在琼瑶宫落脚不久的侍女太监又马不停蹄地辗转到了启明宫。
刘习从大理寺放出来,一能走动就非要跟在易殊身旁照顾,所以他出入启明宫也是很自由的,不存在被拦在门外的情况。
刘习倒是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礼,解释道:“公子不爱喝药,刚刚那碗放凉了,这又重新热了一碗。”
“那你前几日怎么喂的药?”
李自安抬眼望过去。
刘习端着药碗比划了一下,傻笑道:“他都睡着了,我们就可以随便灌药进去了。
但是他现在醒着,我们反倒没办法。”
李自安似乎是想到了对方被迫灌药的场景,眉眼都都比往常舒展不少,他不禁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喜欢喝药?”
刘习顿了顿,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公子以前不喜欢苦味儿,每次吃药,都非得要世子妃用亲手做的蜜饯哄着才喝得下,不然是万万不会喝的。
有几次世子妃偷偷换了街上买的现成的蜜饯,公子嘴刁,一下就识破不肯吃。
现下……”
他敛下眼睑,没再说话。
在场的人却都知道他余下的话,世子妃早就在易殊眼前下葬了,世间再也没有她亲手为她儿子做的蜜饯。
刘习也意识到自己谈论的话题终究不合适,连忙找补道:“公子只是不喜欢而已,刚刚那碗只是不小心放凉了而已,这碗马上就会喝了。”
感受到过分安静的诡异氛围,追云讪笑着开口:“刘兄身子骨倒是硬朗,这么快就养好了。”
闻言,刘习的身子一顿,头却低下去,像是叹息着一般道:“我身体自然是好的,公子自幼习武,身子骨也不该如现在这般弱的。”
追云最烦这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吞吞吐吐的人,往常遇见他都直接假装听不出对方想要自己追问,直接了结这个话题。
但眼下他知道自家殿下肯定想知道,所以也只能违背自己意愿开口问道:“易侍读发生了何事?”
“公子就算是自幼习武,也万万到不了和禁军一同训练的水平。
虽然太后娘娘应当是好意想让我家公子强健身体,但是未免有些揠苗助长。
但是训练的时候大家下手没轻没重,刀剑也不长眼,”
刘习垂着头,看不出脸上表情,“太医令昨天跟我嘱托,说公子身体有些亏,感觉内里不足,像是后天的症状,问我公子是不是平时是不是练武过甚,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折寿。
我也不敢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指令,只好答以后不会了。”
追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什么练武,什么禁军,他不知道,自家殿下也肯定不知道。
并且刘习看似只是语气平静的解释,但一字一句分明充满讽刺意味。
但自家殿下没什么表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习冲两人点了一下头,没甚表情地道了一句:“是我多嘴了。”
一说完话,他用手背碰了碰药碗外沿,冲两人告辞:“现在温度就刚刚好,我给公子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