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雾气,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鱼腥、淤泥的腐臭,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屠宰场经久不散的血腥甜腻,沉沉地压在秋长歌的鼻端。
他紧贴着冰冷滑腻、布满苔藓的岩壁,如同嵌在阴影里的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压到了极限。
膻中那缕莹白气流被死死束住,覆盖全身皮膜之下,黯淡的琉璃光泽在昏暗中几乎完全隐没。
前方,那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栈道,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悬在深渊边缘的腐烂肠子。
脚下湿滑的木板早已腐朽不堪,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
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两侧是依着嶙峋山壁胡乱搭建的破烂棚屋,大多低矮歪斜,不少已经半塌,黑黢黢的门洞如同野兽张开的巨口。
悬挂的破布帘在阴冷的风中无力飘荡,散发出霉烂和污物的混合气味。
这里几乎没有灯火,只有远处更高层悬楼泄下的、被浓雾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淡微光,勉强勾勒出这片混乱巢穴的轮廓。
“血泥巷”
方才在入口处一块几乎被污垢覆盖的木牌上,他瞥见了这三个扭曲模糊的刻字。
名副其实。
那股混杂着硫磺、血腥与甜腻的浊气,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在污浊的空气里蜿蜒,清晰地从栈道深处飘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腐朽的木板上,也敲打在秋长歌绷紧的心弦上。
是那些扛着黑纹藤箱的青灰劲装身影,他们正在深入这片尘世坊最污秽的角落。
秋长歌无声地移动,每一步都踏在对方脚步落下的间隙,动作轻得如同飘落的枯叶。
劫书残片在胸口持续着低沉的嗡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警钟,提醒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怀中沉寂的莲花令牌,似乎也因这浓郁的污秽血腥之气而透着一股更深沉的冰凉。
栈道在一个拐角处陡然向下倾斜,变得更加陡峭狭窄。
前方传来隐约的水声,不是河流奔涌,更像是某种粘稠液体缓慢流动的汩汩声,混杂着液体滴落的单调回响。
秋长歌在拐角处停下,将身体完全缩进一个塌陷棚屋形成的阴影夹角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前窥探。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栈道在此处终结,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天然形成的岩窟。
岩窟底部并非实地,而是淤积着一种粘稠、暗红近黑的泥沼!
那泥沼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腥甜血气,正是那诡异浊气的源头!
泥沼表面缓慢地翻滚着气泡,破裂时发出轻微的“啵”
声,带起更浓烈的腥气。
岩窟四壁湿漉漉的,不断有暗红色的浑浊液体顺着石缝渗出,滴入下方的泥沼,发出单调而渗人的“滴答”
声。
而在泥沼边缘,一块稍显平整的黑色岩石平台上,赫然站着那几名听雨阁的青灰劲装汉子!
三口沉重的黑纹藤箱被并排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其中一人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刮去箱体表面暗红色的朱砂封印。
封印剥落,一股更加浓郁、仿佛带着生命力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压过了泥沼的腥臭。
“动作快点!
‘泥潭’快满潮了!”
一个压得极低的沙哑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是那个在听雨阁门口点头哈腰的富态管事!
他此刻脸上再没有谄媚的笑容,只有一种混合着贪婪和紧张的阴鸷,正紧张地盯着那翻滚的暗红泥沼。
刮封印的汉子动作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