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眠那双含泪却不屈的眼眸,像两簇在寒夜中燃烧的倔强火焰,灼得江晚儿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暴戾的烦躁。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卑劣,嘲笑着她的张狂。
一个卑贱的奴婢,凭什么?
她脚下加重了力道,那精致华美的绣鞋鞋尖,几乎要将温眠眠手背的骨头碾碎。
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人把你这张脸划花,舌头割了,再丢到乱葬岗去喂狗?到那时,你连喊冤的鬼都做不成。”
温眠眠疼得浑身颤栗,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可她依旧死死地咬着唇,任由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那双眼睛里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痛苦和愤怒烧得更旺。
她不信。
她不信在这座府邸,在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眼皮子底下,江晚儿真敢草菅人命到如此地步。
她是在赌,用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赌这座王府还存在着一丝王法,赌那个救了她的男人,不会容忍这般无法无天的行径。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一刻,暖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恭敬地推开了。
“江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一道沉稳而不失威严的男声打破了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藏青色管事长袍的中年男子,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下颌留着一小撮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正是这摄政王府的总管家,福安,人称福伯。
福伯在这王府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是跟着顾淮野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回来的老人,深得顾淮野的信任,府中上下,无人不敬他三分。
江晚儿看到福伯,脸上的狠戾之色稍稍收敛了几分,但依旧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缓缓收回踩在温眠眠手上的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裙摆,声音恢复了几分娇柔,却带着浓浓的委屈:“福伯,你来得正好。
这个新来的丫头,手脚不干净,心肠也歹毒得很。
我好心让她进暖阁伺候,她却不知感恩,竟敢用热茶泼我,还打碎了王爷心爱的汝窑茶盏!
您瞧瞧,这地毯也给弄脏了,这……这让我如何向王爷交代?”
她说着,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福伯的目光何等锐利,他只消一眼,就将暖阁内的情形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到了江晚儿裙摆上那几点微不足道的水渍,也看到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秋月,更看到了趴在地上,手背红肿起泡、狼狈不堪,眼中却满是屈辱和不甘的温眠眠。
再结合江晚儿的为人,福伯心中已然明镜似的。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卑微:“江小姐受惊了。
王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最不喜府中吵闹。
这丫头既然冲撞了您,自然不能轻饶。
只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下人犯错,无论大小,都需登记在册,交由老奴处置,再禀明王爷定夺。
杖毙与否,也需王爷金口定下。
老奴不敢越俎代庖,还请江小姐看在王爷的面上,将此人交由老奴发落吧。”
福伯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江晚儿台阶下,又巧妙地将处置权从她手中夺了回来。
他搬出顾淮野,又强调“规矩”
江晚儿就算再骄横,也不敢公然驳了摄政王府总管家的面子,更不敢违背顾淮野立下的规矩。
江晚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自然听得出福伯话中的维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