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归鸿 第345章 暗弦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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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葬雪关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暴风雨前的平静。街道上的血迹早已被反复冲刷掩埋，损坏的建筑也在紧急修缮。吴奎与赵启明的死，被迅速定性为“逆阉作乱，袭杀钦差，幸赖将士用命，诛除元凶”，一纸盖着谢珩暂摄北境军务大印的告示贴遍关城内外，将一场血腥的权力更迭粉饰为正义的平叛。

关内守军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与观望后，在秦苍与玄甲卫的强力弹压与部分将领的率先投效下，大部分选择了臣服。谢珩的旧部与新依附者迅速填充了吴奎势力被清洗后留下的权力真空，一道道命令从守备府（如今已改称“镇北行辕”）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重新驱动这座北境雄关的防御与行政体系。

然而，在这表面的秩序之下，暗流涌动从未停歇。秦苍每日的禀报中，总夹杂着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某处哨卡发现可疑人员窥探的痕迹；关外某些部落的动向异常；黑水镇那支“商队”行踪诡秘，与数批不同来历的人有过接触；甚至关内，也偶尔有关于“前朝余孽”、“女钦犯”的流言在私下悄然传播，虽被迅速扑灭，但其来源难以根除。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

苏清韫依言留在谢珩安排的僻静院落中，未曾踏出院门一步。院外有秦苍亲自挑选的玄甲卫精锐轮班值守，暗处更有不止一双眼睛在警戒。她心知肚明，这既是保护，也是隔绝。谢珩不希望在最终摊牌之前，她再出任何意外，也不希望她与外界过多接触，以免横生枝节。

她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对弥合玉璜的感知与掌控上。

院落中有专门辟出的静室。她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将那枚温润的玉璜置于掌心，阖目凝神。起初，只是简单地感受其中那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能量流转，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念去轻轻触碰、引导。

与之前单纯作为“钥匙”感应共鸣不同，如今她与玉璜之间的联系仿佛多了一座桥梁。她不仅能更清晰地“看到”玉璜内部那些精微玄奥的能量脉络，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些血色纹路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与她的心跳、呼吸，乃至肩头“主藏”烙印的微弱脉动，隐隐呼应。

她尝试着，将一丝极细微的、属于自己烙印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注入玉璜之中。

玉璜微微一震，内里的光华流转似乎加快了一丝，一股温和却精纯的能量反馈回来，沿着她的手臂蔓延，让她通体舒泰，精神都为之一振。这能量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更像是一种……滋养与沟通。

她小心翼翼地继续着这个过程，如同驯服一头拥有古老灵魂的灵兽，耐心而谨慎。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与玉璜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联系。无需刻意引导，只需心念微动，玉璜便能做出相应的反应，光华明灭，能量流转加速或放缓。

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她尝试将意念沉入玉璜深处，去接触那模糊的古老意志碎片时，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其具体含义，却能感受到一些极其朦胧的情绪碎片——有时是浩瀚星空般的寂寥，有时是守护某种重要之物的执着，有时……则是一闪而过的、深沉的哀伤与警示。

“小心……光……影子……”

星骸之境中那些绝望遗言，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她收敛心神，不敢过于深入。谢珩的警告言犹在耳，与“源核”共鸣越深，越需谨守本心。

除了熟悉玉璜，她也开始重新研读那本兽皮册子。有了谢珩之前的教导和如今更清晰的感知，许多之前晦涩难懂的密文和图案，渐渐显露出新的含义。尤其是关于“血脉共鸣”与“星辉定位”的部分，她反复揣摩，结合观星台上印入脑海的那幅“锁孔”星图，对于前往永冻荒原所需的条件和可能的风险，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这日午后，她正在静室中尝试引导玉璜能量模拟册子中记载的一种简单防护法门，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苏姑娘，主上有请。”是秦苍的声音。

苏清韫收功，将玉璜贴身藏好，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出。

秦苍引着她，并非前往谢珩日常处理公务的书房，而是来到了行辕后院一处更加隐蔽、甚至有些荒废的小园。园中积雪未扫，几株老梅在寒风中瑟缩着枝干，尚未开花。谢珩独自一人站在一株最大的梅树下，负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玄色貂裘在冷风中微微拂动，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峭。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两日未见，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似乎更重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常，只是那眼底深处，仿佛沉淀了更多看不分明的情绪。

“秦苍，你去外面守着。”谢珩吩咐道。

“是。”秦苍躬身退下，将园门轻轻掩上。

小园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呼啸的寒风。

“玉璜掌控得如何？”谢珩开门见山。

“已有小成，能初步引导其能量，感知也清晰了许多。”苏清韫如实回答，顿了顿，补充道，“只是玉璜深处那意志碎片，依旧模糊，不敢过于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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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烬雪归鸿请大家收藏：()烬雪归鸿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谢珩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进展并不意外，也认可她的谨慎。“循序渐进即可。‘源核’之力，非一蹴而就。强行索取，反受其害。”

他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的、以紫檀木制成的盒子，递给她。“看看这个。”

苏清韫接过，入手微沉。她打开盒盖，里面衬着黑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柄短剑。剑鞘古朴无华，呈暗青色，上面刻着与兽皮册子类似的、简化的星宿纹路。她握住剑柄，缓缓抽出。

剑身并非寻常的雪亮，而是一种幽邃的、仿佛吸纳了星光的暗蓝色，隐隐有寒芒在刃口流动。剑脊之上，同样蚀刻着细密的、如同能量回路般的纹路。整柄剑给人一种沉静、内敛，却又蕴含着未知锋芒的感觉。

“这是……”苏清韫眼中闪过讶异。

“用‘星殒寒铁’的边角余料，辅以‘星垣’残留的零星锻造之法，打制的短剑。”谢珩淡淡道，“比不上玉璜，但材质特殊，与你的烙印和玉璜或有共鸣。你如今虽有玉璜防身，但终究不便时时显露。这柄剑，算是给你傍身之用。”

星殒寒铁！正是铸造玉璜的材料！难怪这剑的气息与玉璜有几分相似！

苏清韫心中震动。这柄剑的价值，绝非寻常神兵利器可比。他竟将如此珍贵之物给她？

“为何……给我这个？”她忍不住问。经历了这么多，她已不再天真地以为谢珩的赠与会毫无目的。

谢珩看着她，目光在她握着短剑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手纤细，却因为连日握剑练习而磨出了薄茧。

“明日的凯旋大典，你与我同去。”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出了另一个决定。

苏清韫瞳孔微缩。同去大典？在万众瞩目之下？这无疑是将她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影煞、新帝的眼线、关内可能残存的异心者……都会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引蛇出洞的一环？”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以她为饵，或许比谢珩自身更能吸引那些对“钥匙”志在必得的人！

“不错。”谢珩承认得干脆，“影煞擅长隐匿暗杀，与其让他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不如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场合。大典之上，众目睽睽，军兵林立，看似危险，实则对他这种暗杀者而言，限制颇多。而对我们来说，却是辨明敌友、一举肃清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当然，风险极大。你若不愿，可以留在行辕。”

苏清韫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冰冷的剑鞘传来坚实的触感。她抬起头，迎上谢珩的目光，那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也仿佛在等待她的选择。

怕吗？自然是怕的。那将是龙潭虎穴，生死一线。

但，她还有退路吗？躲在行辕，就能绝对安全？影煞若铁了心要杀她，总能找到机会。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踏入棋局，与谢珩并肩，去搏那一线生机！

而且……她不想再做那个只能被保护、等待救援的累赘。

“我去。”她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谢珩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似是欣赏，又似是……一丝复杂的担忧。但他很快便将这情绪压下，点了点头。

“好。”他转身，再次望向那株枯梅，“这柄短剑，尚未命名。你既用它，便为它取个名字吧。”

苏清韫低头看着手中幽蓝的剑身，那暗沉的色泽，仿佛承载了无数星辰寂灭后的余晖，又仿佛蕴含着破开永夜、指引归途的微光。她想起星骸之境的绝望与新生，想起玉璜的破碎与弥合，想起前路那未知的永冻荒原。

“就叫它……‘承影’吧。”她轻声道。

承影。承“星垣”之影，载未竟之志；亦承……她与谢珩之间，这光影交织、难以斩断的宿命之影。

谢珩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枯梅枝头，良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名字。”

寒风卷过，扬起细碎的雪沫，落在两人肩头。

明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暗弦已张，只待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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