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初秋,已有了几分爽利的凉意。天空是那种洗练过的高远湛蓝,大团大团蓬松的白云,像刚弹好的棉絮,悠悠地飘着。阳光慷慨地洒下,照耀着眼前这片焕然一新的土地——曾经锈迹斑斑、机器轰鸣渐歇的老工业基地,如今已脱胎换骨,成为国家级高端精密制造和特种材料研发的“新星”园区。
园区道路宽阔整洁,两旁是挺拔的白杨,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仿佛在鼓掌欢迎。崭新的现代化厂房鳞次栉比,银灰色的金属外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而充满力量的光芒。偶尔有身着整洁工装的技术人员步履匆匆地走过,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旧日的煤烟与机油味,而是淡淡的金属冷却液和清洁剂的气息,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
园区深处,一栋挂着“特种材料与热处理国家工程中心”牌子的实验大楼里,气氛却如同盛夏的熔炉般炽热。位于顶层的核心实验室,厚重的防爆玻璃墙内,一场关乎“心脏”的淬炼正在进行。
王铁柱站在观察窗前,魁梧的身材依旧挺拔,只是鬓角已染上了明显的霜色。岁月在他方正的脸庞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也沉淀出技术权威特有的沉稳与专注。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装,左胸口袋上别着“技术副总”的铭牌,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此刻,他浓密的眉毛紧锁,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盯着真空热处理炉内闪烁的橘红色光芒。炉内,几块形状奇特的金属坯料,正经历着从炽热到急速冷却的生死考验。这是用于新一代航空发动机涡轮叶片的关键材料——一种需要在极端高温、高压下保持强度和韧性的超级合金。热处理工艺的毫厘之差,就可能导致性能的天壤之别。
汗水沿着他额角的皱纹滑下,滴落在工装的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他身旁,一群同样神情紧绷的年轻工程师和技术员,屏息凝神地盯着炉内温度和压力的实时数据曲线。
“温度1760℃,保温时间到!准备高压惰性气体淬火!”王铁柱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收到!高压氩气准备就绪!”操作员迅速回应。
“3…2…1…淬火启动!”
嗡鸣声陡然增大,炉内红光瞬间被翻滚的白色气雾淹没,如同神话中淬炼神兵的仙气。监控屏幕上,代表材料内部应力变化的曲线剧烈跳动,如同一个挣扎的心电图。
实验室外,一间安静的视频会议室里。巨大的高清屏幕上,清晰地呈现着王铁柱和他身后实验室的景象。屏幕这边,是李玄策。
李玄策坐在京城一间同样简洁但充满科技感的顾问办公室内。他身后是一幅遒劲有力的书法——“百炼成钢”。他不再身着国安部的制服,而是一件质地精良的藏青色立领夹克,整个人显得更加内敛而深邃。他看着屏幕上老同学专注得近乎神圣的侧脸,看着那熟悉的、被岁月和炉火淬炼过的坚毅轮廓,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欣慰,有感慨,有对往昔峥嵘的追忆,更有对这份坚守与突破的由衷敬意。
“铁柱,辛苦了。”李玄策的声音透过高保真音响,清晰而温和地传入东北的实验室,打破了紧张到极点的沉默。
王铁柱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到屏幕上熟悉的面孔,那紧绷如铁的脸上,瞬间如同冰雪初融,绽开一个憨厚却无比灿烂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玄策?!”他的声音带着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哎呀,你这大忙人,咋还亲自盯着我们这点‘打铁’的活儿?”他习惯性地用“打铁”来形容他们精密的材料处理工作,带着东北人特有的豪爽和自谦。
“国之重器,心之所系,怎么能不关心?”李玄策微笑,“况且,是‘铁柱’打的铁,我更得看看。”
一句玩笑话,瞬间拉近了时空的距离,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沈阳第一机床厂那弥漫着机油和铁屑味道的车间。
王铁柱示意副手继续盯着淬火过程,自己走到视频镜头前,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汗,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紧张都吐出来。“老伙计,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比当年咱们厂里那些‘傻大黑粗’的床身难伺候多了!温度、压力、冷却速率、气体纯度……一个参数差丁点儿,前功尽弃!烧的都是真金白银啊!”他拍着大腿,语气里是技术攻关的艰辛,却也透着不服输的劲头。
“我记得,”李玄策的眼神悠远起来,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旧日的时光,“98年我刚到机床厂那会儿,厂子都快揭不开锅了,设备老化,技术落后。是你,带着一帮老师傅和小年轻,硬是在那个破旧的淬火车间里,一遍遍试验,改良了当时那个关键刀头的热处理工艺,才让厂子接下了那批外贸大单,缓了口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追忆,“那时候条件多苦啊,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伸不出手。可你总说,‘技术是根,创新是魂。只要根不死,魂不散,总有翻身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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