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帕米尔高原深处,无名峡谷。
风是刀子做的,裹挟着沙砾和千年不化的雪沫,在嶙峋如巨兽獠牙的黑色岩壁间尖啸着盘旋。天光被挤压成一道惨白的缝隙,悬在极高处。巴哈尔像一块紧贴在冰冷岩壁上的苔藓,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翻毛羊皮帽的阴影下灼灼生光。他嘴里叼着一截鹰翅骨打磨成的短笛,笛身刻着细密遒劲的汉隶——“万里赴戎机”。冰冷的金属触感抵着他的舌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高原稀薄空气特有的刺痛感。
下方几十米,狭窄的谷底,一群身影如同鬼魅般聚拢。他们穿着厚重的本地牧民皮袄,动作却异常敏捷、训练有素,正围着一块突兀的巨岩忙碌着。络腮胡男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烤馕,掰开一小块,指尖熟练地捻起几粒芝麻,按在馕饼边缘特定的凹陷里——“○●○”。他低沉的喉音在风吼中几不可闻:“寒食已过,惊蛰当醒。时辰到,引线!”
“嗡——!”
一声奇异的、并非来自自然界的震颤骤然撕破了风啸!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骨骼和脑髓深处的、令人牙酸的震动。谷底敌特的动作瞬间凝滞,如同被无形的蛛网缚住。有人惊惶地抬头,试图寻找声音来源,却只看到嶙峋狰狞的黑色岩壁,那震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岩石本身,来自脚下冻土深处!
巴哈尔的鹰笛离开了嘴唇,笛孔边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刚才吹出的,并非寻常的曲调,而是被方清墨团队精确计算后、加载在特定次声波频率上的《木兰辞》片段!古老的文字韵律化作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干扰了敌人携带的微型定位器信号,将他们瞬间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报告‘惊雷’,‘迷雾’已释放!目标通讯确认瘫痪!干扰持续时长预计…五分钟!” 耳机里传来后方指挥中心略带电流杂音却无比清晰的汇报。
“收到。” 李玄策的声音在巴哈尔耳中响起,冷静得像冰封的河面下奔涌的暗流。他此刻并不在峡谷,却仿佛透过巴哈尔的双眼俯瞰着整个战场。“‘高山流水’,觅知音。巴哈尔,看你的了。引爆线在岩缝七点钟方向,垂直落差十五米,红色标记。”南方小城,王家老宅。
堂屋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养父王德贵,那个干瘦得像根老竹竿的男人,重重地将几张印着鲜红指印的纸拍在油腻腻的八仙桌上。纸张拍击桌面的脆响,惊得角落里一只觅食的老鼠“吱溜”一声窜进了墙洞。
“秀芹啊,” 王德贵拖长了调子,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算计的精光,“不是我们当爹娘的逼你。拆迁款眼看就要下来了,可这房子,户主写的还是长庚的名字!人死了几十年,这手续麻烦着呢!” 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戳着其中一张纸,“喏,这是街道、拆迁办都盖了章的监护权转让协议!你把小辉的监护权,过继到我们名下!我们老了,总得有个依靠不是?小辉跟着我们,以后这拆迁款,自然有他一份!你一个病怏怏的老婆子,还能活几年?能给小辉什么?”
养母张桂芬在一旁帮腔,胖脸上挤出虚假的悲悯:“就是啊秀芹,我们这也是为小辉好!你看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天天咳血,拿什么养孩子?听娘的,签了字,小辉还是你外孙,我们还能亏待了他?” 她肥胖的手指又指向另一份文件,“还有这个,放弃老宅继承权的声明书,你也得签了!不清不楚的,拆迁办不好办手续!”
张小辉,那个十岁出头、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郁和畏缩的男孩,被张桂芬死死箍在身边,像个人质。他不敢看王秀芹,只是低着头,手指绞着脏兮兮的衣角。
王秀芹坐在靠墙的长条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她没看桌上的文件,也没看养父母唾沫横飞的嘴脸,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堂屋正墙上。那里挂着一幅蒙尘的玻璃相框,里面是一张三十多年前的黑白结婚照。年轻的男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笑容腼腆而明亮;旁边的姑娘扎着两根粗辫子,头微微歪向丈夫,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那是李长庚和王秀芹。
“签啊!聋了还是哑了?” 王德贵不耐烦地催促,手指关节敲得桌面“笃笃”响。“不签?行!明天我就去学校给小辉办退学!反正这学上不上也就那么回事!跟着你,能有什么出息?”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猛地涌上王秀芹的喉咙!她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腥甜咽了回去。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像是被这无耻的逼迫猛地抽了一鞭子,剧烈地、钝痛地跳动起来。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拿笔,而是隔着棉袄,紧紧按住了贴身口袋里那个坚硬的、冰凉的物件——那枚青铜怀表。表壳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掌心,像握住了一块寒冰,又像握住了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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