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禅寺。庭院深深,古木参天。一场名为“和敬清寂”的茶会,在临水轩一间素雅的茶室中举行。纸门半开,庭院中白沙如雪,几块青苔斑驳的踏石通向一潭静水。早樱的花苞在料峭春寒中怯生生地鼓起,尚未绽放,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线香。
方清墨跪坐在青灰色的榻榻米上,一身月白素锦和服,衬得她越发清冷如霜。周卫国以“德迅集团高级顾问”的身份,一身深色西装,跪坐在她身后侧方,姿态恭谨,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着茶室内外每一个细节。对面,是此次峰会的重要邀请方——三井财团旗下尖端材料研究所的所长,渡边信一郎。他年约五十,面容儒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审视。他身后,侍立着一位面无表情、气息沉稳的中年管家。
茶会由一位白发苍苍的茶道大师主持,动作舒缓如行云流水。茶室气氛宁静,只有竹勺舀水、茶筅击拂的细微声响。然而,这宁静之下,暗流汹涌。
“方院士,”渡边信一郎放下手中天目盏,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您在峰会上关于石墨烯-生物材料复合应用的构想,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您提及的‘青蒿素-纳米碳管’靶向递送系统…这简直是医药领域的革命。三井研究所,非常希望能与您在此领域展开深度合作。”
他微微抬手,身后的管家立刻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轻轻推到方清墨面前。
“这是我们拟定的初步合作意向书,”渡边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我们愿意提供最顶级的实验室资源和全球销售渠道,共享此项专利。三井的诚意,相信方院士能感受到。”
文件封面上,“青蒿素-纳米碳管复合体专利独家授权”的字样清晰刺目。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裸的巧取豪夺!
方清墨目光平静地扫过文件封面,并未伸手去碰。她端起面前自己那杯刚点好的薄茶,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细腻的陶土质感。
“渡边所长,”她的声音清冷如泉,“科学探索的乐趣,在于未知。一项尚未完全成熟的技术,过早地谈专利与授权,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她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将话题引向技术本身的不确定性。
渡边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方院士过谦了。贵国在基础材料领域的突破,有目共睹。尤其是…某些特殊条件下材料的稳定性优化路径,价值难以估量。”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方清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那里面存储着那份精心炮制的“鱼饵”数据。“合作,才能让这璀璨的明珠更快地造福人类,不是吗?”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沉默的茶道大师,用精致的漆盘托着几碟小巧玲珑的日式点心(和菓子)奉上。其中一碟,是做成半透明樱花形状的羊羹,色泽粉嫩诱人。
“这是特制的‘早樱羹’,请慢用。”大师的声音带着古韵。
方清墨出于礼节,正要取用。身后跪坐的周卫国,鼻翼却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被羊羹甜香完美掩盖的、类似苦杏仁的气味,瞬间被他捕捉!这气味…他曾在中亚一次危险的押运任务中,在劫匪使用的毒镖上闻到过!是一种强效的神经麻痹毒素,微量即可导致意识模糊、肌肉失控!
目标不是杀人!是制造“意外”或控制方清墨,逼她就范或窃取数据!
“方院士!”周卫国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在方清墨动作微顿的瞬间,他身体极其自然地向前微倾,右手顺势抬起,似乎要去整理自己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玉珠落盘的脆响!
一粒比绿豆还小、蜡封的深褐色药丸,从周卫国指尖闪电般弹出,精准无比地落入方清墨面前那杯她刚刚端起、尚未饮用的薄茶之中!药丸遇热即溶,无色无味!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在茶室静谧的氛围和众人注意力被羊羹吸引的瞬间完成,自然得如同周卫国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只有方清墨感受到他眼神中瞬间传递的极度警讯,以及那落入杯中转瞬即逝的涟漪。
方清墨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沉静如水。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这细微的颤动,并非恐惧,而是因为手腕处传来的一丝熟悉的旧伤隐痛——那是多年前,李玄策在南方指挥抗洪抢险时,为救一个被卷入激流的技术员,从堤坝上摔落,手臂骨折。方清墨日夜守在他病床前,也是这样端着药碗,手腕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颤抖,却固执地一勺勺喂他喝下苦涩的中药…
记忆的闸门被这相似的姿势和危机感冲开,瞬间给了她灵感和力量!
渡边信一郎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满,看向打断“和谐”的周卫国。方清墨却在这微妙时刻,忽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对着渡边和茶道大师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冰层乍裂,露出罕见的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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