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裹着长江浩荡的水汽,撞在三峡大坝巨大的混凝土坝体上,碎成无数湿润的漩涡。库区的水面,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一层厚重的、近乎凝滞的青铜色光泽。雄浑,沉默,仿佛蛰伏的巨兽。
三峡大坝管理中心,深嵌在山体之内。巨大的环形监控大厅里,无数屏幕闪烁,跳动着代表水压、流量、位移、应力的冰冷数字与曲线。这里是现代工程意志的神经中枢,一切都在精密的掌控之中,数据便是无声的颂歌。
然而,就在这看似完美的交响曲中,一个微弱的、不和谐的音符,固执地持续着。
“灵异事务局”特设的地脉能量监控终端,独立于工程监测系统之外。它的屏幕上,并非钢筋水泥的应力应变,而是一幅由流动光点和起伏线条构成的抽象画卷——三峡库区及其周边复杂地脉网络的能量流动示意图。此刻,代表次级节点“夔门三叠”的区域,那本该均匀流淌的浅蓝色光流,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粘稠的滞涩感,如同血管中悄然凝结的血栓。更诡异的是,配套的高灵敏度地声传感器阵列,捕捉到一种极其微弱、频率极低的震颤,并非地震前兆的隆隆,更像是某种……沉闷的、被压抑的叹息,被厚重岩层过滤后,只剩下仪器可辨的幽灵信号。
“第七次复测确认,工程结构参数全绿,安全裕度充足。”工程监测组组长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工程人员特有的、对“非科学”异象的本能排斥,“老赵,你们那个‘能量流’……会不会是仪器校准偏差?或者春季库区水文变动引起的正常扰动?”
被称为“老赵”的赵明远,是“灵异事务局”常驻三峡的地脉监测负责人,一位地质学出身却半生与“不可名状之物”打交道的老专家。他盯着屏幕上那顽固的滞涩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水文变动有它的图谱,这个不对……像是什么东西‘淤’住了。还有这地声,‘三叠’下面不是主断裂带,不该有这种持续性的低鸣。”他调出一份叠加了地质构造图的界面,“看,位置很刁钻,在次级支脉的‘盲肠’末端,常规工程监测根本覆盖不到深层应力变化。”
一份加密简报连同监测数据,通过国安内部绝密信道,跨越千山万水,瞬间呈现在首都国安部大楼深处,李玄策的办公桌上。
屏幕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脸。他快速浏览着简报,目光在那句“极其微弱的地声信号(仪器可捕捉,人耳难辨)”和“非周期性轻微滞涩”上停留良久。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冰冷的边缘,停在“夔门三叠”这个熟悉的地名上。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副部长,而是十多年前,那个浑身泥水、扛着沙袋,和老师傅们在临时防汛站里,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研究江底暗流与礁石分布图的年轻副站长。那时,老师傅就曾指着江图某处,用浓重的川音说过:“勒个凼凼(这个地方),水打旋旋,石头缝缝多,底下的‘地气’怕是不大顺溜,修啥子都要多留个心眼噻!”
一种源于经验、近乎本能的警觉,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工程数据编织的“一切正常”的表象。这滞涩,这低鸣,像极了当年老师傅口中描述的、某种地质“隐疾”发作前的征兆。三峡,国之重器,容不得半点“万一”。
他按下内线,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通知‘灵异事务局’赵明远,原地待命,最高保密等级。以‘水文地质详查’名义,立即组建一支专家组前往‘夔门三叠’区域。组长由赵明远担任。技术顾问……”他顿了顿,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李念墨随队。”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明白,首长。技术顾问李念墨,即刻通知。”
放下电话,李玄策靠向宽大的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钢筋水泥的丛林。让念墨去……这个念头刚起,胸腔里便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牵扯。三峡不是温室,那隐藏的滞涩下潜藏着什么,无人知晓。但她的感知力,是穿透数据迷雾最锋利的“探针”。他闭上眼,眼前闪过女儿专注时微蹙的眉尖,以及指尖偶尔萦绕的、难以言喻的微光。信任与担忧,如同大坝两侧奔涌的江水,在他心底无声激荡。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丝牵扯压下。三峡无恙,千万家才能安宁,这安宁,需要最敏锐的“眼睛”。
---
几辆挂着长江水利委员会牌照的越野车,沿着蜿蜒的库区公路,低调地驶向夔门方向。车窗外,高峡平湖的壮阔景象徐徐展开,浩渺的水面倒映着两岸刀劈斧削般的峭壁,阳光在水波上跳跃,形成一片片晃动的碎金。车内气氛却沉静而专注。
李念墨坐在后排,车窗开了一条缝。湿润的、带着泥土和水藻气息的江风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只是在小憩。但她的全部心神,已如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入脚下这片古老而雄浑的大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金兰厌胜劫请大家收藏:()金兰厌胜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