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厌胜劫 第363章 铁翼破云来（2008年6月5日）

云，不再是云，而是墨染千钧、翻腾嘶吼的滔天巨浪。驾驶舱内，副驾驶李明的手指死死攥着座椅扶手，骨节透出缺氧般的青白。机窗之外，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吞噬一切光亮的、不断涌动变幻的浓黑，间或被炽白得刺眼的、撕裂苍穹的闪电瞬间照亮。每一次闪光，都像巨神狂怒的利刃，劈砍在厚重的军用运输机外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炸响。整个机体随之剧烈痉挛，如同巨浪顶上随时会倾覆的小船，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机长！C17太沉了！颠簸指数……超红线了！”李明的声音被剧烈的震动撕扯得变了调，混杂着通讯频道里刺啦作响的电磁杂音。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舷窗，蜿蜒的水痕被机内微弱的仪表灯光映亮，转瞬又被新的暴流冲刷覆盖。

机长周卫国，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绷得如同刀削斧凿的岩石，只有额角一道被汗水浸染、已经发黑凝结的旧疤异常醒目。他双手稳稳按在操纵杆上，指肚因用力凹陷泛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剧烈跳动的仪表盘——高度指针疯狂摇摆，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雷达屏幕上，一团团象征极端雷暴的、不断膨胀的猩红块状物，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航路。

“‘飞鱼’，‘飞鱼’！报告位置！报告状态！”周卫国对着喉麦厉吼，声音几乎要盖过机舱外炸雷的轰鸣。

“飞鱼二号收到！跟得……跟得上！”耳机里传来微弱但决绝的回应，夹杂着另一个机组的剧烈咳嗽和仪器尖利的报警声，“老周……真特么是鬼门关啊！气象台那帮鸟人……咳……昨儿还说减弱！”

周卫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铁锈般的血气在口腔弥漫。他想起两天前洛杉矶那件在聚光灯下燃烧的古老嫁衣，想起华侨老裁缝浑浊的泪水砸在龙鳞上的沉重感，想起灾情简报里那个被洪水围困了四天、与外界彻底失联的山村——断崖村。他牙关紧咬，声音砸在颠簸的空气里，不容置疑：“都听着！舱里是救命粮！是乡亲们等着吊命的药！这鬼门关，爬也要给我爬过去！航线不许动！高度给我稳住了！”

就在这时，前方浓墨里陡然裂开一道刺目的红黄火球！如同一颗坠落的太阳，紧接着才是震得人心跳欲裂的爆响——近得几乎劈在头顶！

“规避——”李明声嘶力竭。

轰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猛地将整架飞机向上甩起，又狠狠掼下。巨大的过载几乎瞬间将人压扁在座椅上。舱内红光刺目闪烁，警报声凄厉尖叫。驾驶员的头盔重重撞在仪表盘边缘。

“机长！1号引擎受损！推力下降百分之六十！”机械师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穿透层层噪音传来。

冰冷的气息瞬间灌满了周卫国肺腑。他感到心脏猛地一沉。余光瞥见驾驶台的收音机旋钮不知何时被震歪了，一个短波信号顽强地刺穿杂音，断断续续传来冰冷的英文播报：“……俄罗斯……天然气管道……暂停输送欧洲……加剧能源紧张……”——这世界另一角的风暴，竟也在撕扯他们悬于一线的航程。

他抹开糊住视线的汗和血污，只盯着那一点雷达屏幕穿透雷暴的、几乎微不可查的豁口坐标点——断崖村。

“稳住！稳住！”周卫国的吼声盖过雷暴，盖过警报，像一块砸进泥潭的巨石，“清点伤员！稳住方向！目标不变！给我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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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铅云，终于挣扎着穿透死亡帷幕的机舱口，瞬间涌入的是一股山野洪灾后特有的腥冷湿气，裹挟着草木腐烂的苦涩味道。下方，大地在弥漫的雨雾中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

大地被撕裂，原本的青绿山峦如同被巨爪反复抓挠过，一道道新鲜的、狰狞的巨大裂口中，泥石流奔涌而下，冲垮梯田，吞噬村舍。混浊的洪水淤积在低洼地带，形成一片片绝望的汪洋。仅剩的高地处，稀稀拉拉散落着如同风浪中蚁穴般摇摇欲坠的黑瓦泥屋。整个断崖村，孤零零悬在群山合拢处一块被削去大半、陡峭如鹰嘴的断崖之上，三面环渊，唯一的山道被数万吨巨石彻底堵死，犹如一座风雨飘摇的孤岛。

机舱内，红灯闪烁，冷硬的跳伞指示灯亮起。周卫国解开安全带，猛地站起。他个子高大，在狭小舱门旁更显魁梧如山。他目光如电扫过舱内十几张年轻紧绷的脸。有人咬着嘴唇，有人喉结滚动，但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坚定和决心——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兄弟们！下面就是断崖村！下面等着的，是爹娘！是娃儿！是我们自己的骨头血！”周卫国猛地扯开降落伞包的拉环，哗啦一声，主伞滑出，“跳！就是命没了伞，掉烂泥里，也得把药压在身子底下，给老子砸到乡亲们跟前去！跳！”

舱门豁然大开！狂暴的气流瞬间倒灌而入，如同千吨冰瀑撞进胸口，几乎让人窒息。冷雨扑面，像密集的冰针扎在脸上。下方是万仞深渊，浊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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