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厌胜劫 第117章 船坞密码（2002年）

宁波港的晨雾裹着柴油味，李玄策的橡胶靴底碾过泊位裂缝里的碎贝壳。三号泊位的龙门吊残骸像被巨兽啃过的骨架，扭曲的钢梁间垂挂着半截安全绳，绳结上凝结的盐霜在阳光下泛着死鱼眼般的灰白。

李教授，海事局的人说爆炸点在这儿。实习生小王用勘察棍挑起块焦黑的铁片。李玄策却盯着三米外斜插在淤泥里的黄铜阀门，阀体表面的锚链浮雕只剩半边——这让他想起1997年在泉州港见过的沉船配件，那艘船也隶属德迅物流。

潮水退去的滩涂上散落着纸屑。李玄策蹲身用镊子夹起片浸透海水的纸页，繁体字的氰化钠操作规范在褶皱间时隐时现。当他将残片按在勘察箱上拼合时，突然发现纸缘的装订孔间距异常——这是九十年代初德迅物流特制笔记本的装帧特征。

小王，把金属探测器调高两档。李玄策的袖口被海风掀起，露出腕表玻璃下的指南针剧烈震颤。探测器在锈蚀的输油管旁发出蜂鸣，他扒开附着的藤壶，半本裹着沥青的笔记本从管壁凹槽里滑出。

翻到第三页时，李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卫国2001年3月的签名字迹苍劲，最后一笔的顿挫如同刀刻，与1994年夹在他《中国航运史》里的匿名举报信如出一辙。那些信纸上的茶渍晕染的轨迹，此刻在咸涩的海风里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您脸色不太好。小王递来水壶。李玄策摆摆手，指甲划过末页的朱砂船锚拓印，碎屑沾在指纹里泛着诡异的暗红。这符号他在1994年黄浦江货场的档案照里见过，当时周卫国的调查报告上也有同样印记，被归档人员误认为墨水污渍。

浓雾中传来高跟鞋叩击钢板的声响。港口办事员林梅跨过警戒线，藏青制服袖口露出一截银链，链坠的船锚造型在晃动中闪过冷光。这是受损货轮清单。她递文件时食指在德迅7号的条目上多停留了半秒，甲苯溶剂的味道从她袖口飘出。

李玄策突然抓住她手腕：林小姐经常接触文物修复药剂？那截银链被扯得绷直，链节间露出极细的篆刻纹路——放大镜下竟是微缩版的北斗七星图，天权星位置有个针尖大的锚形缺口。

港区广播突然嘶鸣，惊飞一群海鸟。林梅抽回手的瞬间，清单飘落在淤泥上。李玄策俯身去捡，却发现纸背透出拓印的暗纹：被炸毁的3号泊位平面图里，某个坐标点被朱砂圈出，旁边画着半枚船锚。

1994年7月13日，黄浦江货场氰化钠泄漏。李玄策用勘察灯斜照纸面，朱砂在特定角度下显现出更多字迹，涉事货柜X-7A的实际承运人......

小王突然在二十米外惊呼。李玄策转身时，看见实习生正从半截船锚上剥下团沥青，里面裹着烧焦的蓝皮笔记本——封面上周卫国的签名被火舌舔去半边，但内页的船舶调度表显示，2001年12月德迅7号曾绕道舟山群岛，而那个月普陀山刚好有宋代沉船文物被盗。

潮水开始上涨，李玄策的雨靴陷进淤泥。当他拔出右脚时，鞋底带出块青瓷碎片，盅沿的冰裂纹走向与林梅链坠的星图完全吻合。这让他想起母亲先前的话：你后腰的胎记，是接生婆指甲划的船锚......

雾笛声从海湾传来，德迅7号的残骸正在涨潮中缓缓倾斜。李玄策摸出笔记本末页的船锚拓印，对着阳光旋转角度。当朱砂符号与链坠投影重叠时，缺失的锚尖正指向港口西侧的老船坞——那里停着艘漆成海蓝色的拖轮，舷窗的雨刮器正以三短七长的节奏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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