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替我打卡 第16章 静水深流与暗夜敲门人

1. 镜中倒影：平静的表象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密的纹路，霓虹灯的光晕被水汽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是被晕开的廉价油画颜料，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毛玻璃之外，只留下沉闷的嗡鸣。陈默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略显苍白的肤色，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右颊那道已经结痂、却仍像一道灼热烙印般存在的细长疤痕。一种冰冷的疏离感攫住了他。镜中人真的是他吗？那个从万米深海、从结晶的躯壳、从被称为“行星代行者”的非人状态中挣扎回来的……生物？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与记忆中海底石碑那亘古不变的寒意如出一辙，瞬间将他拖回那片幽蓝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伤。

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的记忆像浸了水的旧照片，模糊不清。从海底归来，剥离那层非人的晶体外壳，重新塞回这具名为“陈默”的血肉之躯里。医生们称他为“医学奇迹”——全身器官衰竭后莫名自愈，基因测序显示端粒酶活性异常升高，细胞代谢速率降至常人的60%。“就像你的身体被按下了慢放键，陈先生，一个活着的……缓释胶囊。”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里混合着狂热与警惕的基因专家曾啧啧称奇，但他对陈默锁骨下方那个Ω形、仿佛由内而外透出微光的印记讳莫如深，只匆匆记录为“不明原因皮肤色素沉着”。

水龙头哗哗作响，空洞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陈默捧起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冲散脑海中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画面：幽蓝深海下无声的坠落，巨大石碑上冰冷蚀刻的纹路仿佛能吸走灵魂，星火蜷缩在光卵中微弱如萤火，以及……那双悬在月球轨道之外、漠然俯瞰着一切的、非人存在的“眼睛”。每一次想起，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陈默？”客厅传来李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药吃了吗？”那关切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这层名为“日常”的薄纸。

“吃了。”他扯下毛巾，用力擦拭着脸颊，刻意多揉搓了几下结痂的疤痕和苍白的皮肤，直到脸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红晕。镜中人看起来终于像个普通的、大病初愈的病人，带着点疲惫和虚弱。他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暗潮强行压下。

客厅里，李薇正蜷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脑。暖黄的落地灯将她侧脸的线条镀上一层柔和的蜜色光晕，发梢还带着浴室潮湿的水汽，几缕碎发黏在颈侧。她穿着陈默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宽大的下摆下露出纤细的小腿，光洁的脚趾无意识地勾着拖鞋边缘——这个从大学时代就没变过的小习惯，此刻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他心里某个角落拧了一下，带来一阵酸涩的钝痛。桌上摆着半杯红酒，在灯光下泛着深宝石红的光泽，旁边是一碟洗好的草莓，饱满鲜红得近乎妖异，还有陈默的药盒，白色的小格子整齐划一，每种药都按精确的剂量分装在标着日期的格子里，一丝不苟得像一份实验室报告。

一切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覆盖在某个巨大、狰狞的真相之上。

“王总上午来电话了。”李薇头也不抬地说，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页面切换的光影映在她专注的瞳孔里，“说给你保留着职位，随时可以回去上班。”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如同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但那过分流畅的语速和刻意避开视线的姿态，在陈默眼中被无限放大。

王总。星辰公司。那个曾经像吸血鬼一样压榨他、剽窃他耗尽心血的项目方案、最终将他逼到精神崩溃悬崖边缘的油腻上司。现在却像个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隔着电话线递来和解的橄榄枝。多么完美的、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剧本——精神崩溃的员工奇迹康复，宽容大度的企业不计前嫌重新接纳。没人会提起那晚智能门铃录像里出现的、与他如出一辙的“镜像人”，没人会追问他消失的三个月究竟去了那片深海还是地狱。连警方都对他的通缉令闭口不谈，仿佛那只是数据库里一个因系统故障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乱码。这巨大的、集体性的“遗忘”，本身就透着诡异的不祥。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下周我去公司看看。”这句话说出口，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

李薇终于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审视的意味。她的眼睛在暖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褐色，像融化的琥珀，美丽却难以看透。“别勉强。”她轻声说，声音柔和得像羽毛拂过，“再休息一阵也行。”那关切如此自然，却像一层薄纱，隔开了某种真实。

陈默点点头，喉咙发紧，转身走向冰箱。拉开银色金属门的瞬间，一股冷气混合着蔬果特有的生鲜气味扑面而来，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僵住了——冷藏室上层，一盒新鲜的草莓静静躺在透明的保鲜盒里，每一颗都饱满圆润，红得刺眼，红得……不自然。像凝固的血珠。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从胃底翻涌上来。他讨厌草莓，那种甜腻到发齁的味道总让他联想到腐烂，会让他生理性地反胃。李薇知道，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冰箱里从不会出现草莓。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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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镜中人替我打卡请大家收藏：()镜中人替我打卡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楼下超市打折。”李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平静无波，“补充点维生素C。”理由充分得无懈可击。

“谢谢。”他强迫自己开口，伸手取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时，塑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低头，发现自己紧握瓶身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发白，青筋微微凸起。冰箱门内侧的便签贴上，依然留着三个月前他写下的购物清单——“牛奶、鸡蛋、吐司”——他的字迹，带着过去生活的痕迹。时间仿佛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凝固了，又或者，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心擦拭、修复、拼凑回了“正常”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摆放得恰到好处，反而透出一种舞台布景般的虚假。

窗外，一辆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红蓝交错的警灯光芒透过雨幕，在天花板上短暂地扫过，留下转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光影。陈默猛地灌了一口冰冷的矿泉水，寒意直冲头顶。这瞬间的光影交错，让他猝不及防地跌入记忆的深渊——幽暗海水中倾斜断裂的“方舟号”平台，杨维冬被巨力撞击后肋骨断裂发出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苏晴怀里那个曾盛放着星火、如今却空空如也的容器……那些冰冷、绝望、非人的景象如此鲜活，与眼前这温暖明亮、弥漫着草莓甜香和女友温言细语的公寓形成了荒诞绝伦的对比。强烈的割裂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荒诞感如同汹涌的潮水，无声地漫过脚踝，淹没膝盖，直抵胸口，带来令人窒息的沉重。

“对了，”李薇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的视线似乎刚从平板上某个吸引人的内容上移开，“你手机修好了吗？”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里那个硬邦邦的旧手机——屏幕蛛网般的裂痕依旧，但勉强还能亮起微弱的光。“能用就行。”他低声回应，指尖划过冰冷的碎屏边缘。

“我帮你订了台新的，明天到货。”她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订单确认页面，“最新款，生物识别加密，安全性很高。”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就当庆祝你出院。”庆祝？庆祝他从一场无法言说的恐怖中幸存？还是庆祝他重新踏入这个精心布置的“正常”牢笼？

陈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平板屏幕上。那并非订单页面，而是一则科技新闻，醒目的标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视野——《科恩集团重组完成，新任CEO朱迪·吴宣布“量子医疗”新方向》。配图是一位妆容精致、笑容自信的亚裔女性站在新闻发布会的聚光灯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朱迪·吴！维克多·科恩的心腹，“科恩视野”计划冷酷无情的负责人！那个本该在海王星平台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化为宇宙尘埃的女人！她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权力巅峰？

“……谢谢。”他将还剩大半瓶的矿泉水重重放在玻璃茶几上，塑料与玻璃碰撞，发出突兀而清脆的“咔哒”一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瓶底接触桌面的瞬间，一滴冷凝的水珠沿着光滑的瓶身蜿蜒滑落，悄无声息地在浅色的木质桌面上洇开一个深色的、不断扩散的圆点。

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一颗石子，平静之下，看不见的涟漪正疯狂地扩散开来。

2. 午夜访客：安全局的黑色档案

凌晨2:17。

这个精确到秒的时间点，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深深刻在陈默的生物钟深处。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正是这个时刻，三个月前，他在智能门铃冰冷的监控录像里，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与自己分毫不差、却眼神空洞的“镜像人”。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万籁俱寂。惨淡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斑，如同幽灵的足迹。身旁的李薇呼吸均匀绵长，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枕边，修剪整齐的指甲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粉色甲油，在微光下泛着柔润的色泽。一切都安宁得如同最普通的夜晚。

滴答。

声音极其细微，如同幻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陈默高度紧绷的神经末梢。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像是水龙头没有拧紧，一滴水珠坠落的声响。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全身的感官在万分之一秒内被调动到极限——睡前他习惯性地检查过所有龙头，每一个都拧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更可疑的是，这声音的节奏……过于精准了。滴答……滴答……每一下都间隔着精确的23秒，分毫不差，如同某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节拍器。

某种信号？还是……陷阱？

他像一片羽毛般无声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柱。脊椎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那是身体结晶化后遗症在潮湿夜晚的顽固抗议。三个月了，尽管外表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些部分被永久地改变了——比如现在，即使不主动去链接星火那微弱的心灵感应，他也能敏锐地感知到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臭氧味道的“意识场”，正从厨房方向隐隐传来，在死寂的黑暗中，如同唯一一只散发着幽光的萤火虫，显眼得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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