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朱漆官轿碾过青石板路,停在了凌府门前时,整个宅邸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凌震山脸色铁青,看着两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御史台官员捧着厚厚一叠卷宗,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关于他“挪用北境军粮,致前线士卒饥馑”的罪证。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凌府上下的心口。
书房内,瓷器碎裂的脆响刺耳。柳氏精心描画的眉眼扭曲着,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是谁?!谁敢背后捅我们凌家的刀子?!”
管家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发颤:“夫人……查不到,那证据……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天衣无缝……”他不敢说,那证据里连军粮被调换的日期、经手的库吏、甚至某次克扣后士卒们啃食树皮的惨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细节多得令人心寒。
柳氏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淬了毒的怨毒:“凌霜!一定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贱人!她回来了,就为了毁我们!”她想起那个在贫民窟挣扎求生的“女儿”,想起她出现在易玄宸身边时那双沉静得不像活人的眼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又被更汹涌的恨意压了下去。“好,好得很!既然她不让我们好过,那就别怪我撕破脸!”
三日后,吏部侍郎府上,一场专为京中贵女举办的赏菊宴,正热闹非凡。秋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满园盛放的各色菊上,金丝菊、墨菊、紫菊……争奇斗艳,空气中浮动着清冽的药香和贵人们身上熏染的昂贵香料。
凌霜(烬羽)身着一件素雅的月白绫罗长裙,裙摆用银线绣着几枝疏朗的墨菊,未施粉黛,只斜斜簪了一支温润的白玉簪。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软榻上,面前小几上放着一盏清茶,姿态娴静,仿佛与这满园的富贵喧嚣格格不入。易玄宸并未同行,只派了两个伶俐的丫鬟随侍在侧,无声地昭示着她的身份——易夫人。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园中。柳氏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朱红织金牡丹纹的宫装,头上珠翠环绕,正被一群趋炎附势的夫人小姐簇拥着,笑语晏晏,刻意拔高的声音时不时飘过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炫耀和安抚。
“……唉,我们家老爷最近是忙了些,御史台那些个官老爷,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柳氏端着茶盏,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若有若无地瞟向角落的凌霜,“不过嘛,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倒是有那起子阴沟里的老鼠,自己见不得光,就想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围立刻响起附和的笑声和低低的议论,目光纷纷投向凌霜,带着探究、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毕竟,凌家如今的处境,凌霜这个“死而复生”又突然嫁入易府的嫡女,本身就是最大的谈资。
凌霜端起茶盏,指尖微微一凉。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平静无波,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深处,那股由凌霜的恨意和烬羽的妖力交织而成的火焰,正随着柳氏恶毒的言语,一下下灼烧着她的理智。凌霜记忆里那些被柳氏刻意刁难、罚跪、克扣用度的片段,如同冰冷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她没有动,只是将茶盏缓缓放回案几。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嗒”。
柳氏见她毫无反应,像是被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股恶气憋在胸口,愈发难受。她放下茶盏,在侍女的搀扶下,竟径直朝着凌霜这边走了过来。珠翠环佩叮当作响,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哟,这不是我们凌家的大小姐,如今的易夫人吗?”柳氏在凌霜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怎么,易家没教你规矩?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起身行礼?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凌霜平静的脸,“在乱葬岗里待久了,连人伦纲常都忘了?”
“乱葬岗”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凌霜(烬羽)的心上。那是凌霜最深的恐惧和屈辱,也是烬羽新生的起点。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印痕。体内那股属于彩鸾的妖力,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在血脉中嘶嘶游走,灼烧着她的经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柳氏那双写满恶毒和得意的眼睛。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深处无声地燃烧、翻涌。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来。月白的裙裾垂落,如水般流淌,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却也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柳姨母,”凌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冷冽,“您如此关心礼数,想必也记得,当初是谁将‘不敬长辈’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将我拖到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连口水都不给喝?”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柳氏瞬间僵硬的脸,“又是谁,在我生母病重垂危时,克扣她的药钱,任由她在冰冷的偏房里,咳着血,一点一点熬干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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