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涟漪的反馈(大晟)
龙门山地动异象平息后的第十日。
大晟钦天监,观星台。负责记录“地气变动”的主簿,正对着眼前那尊改良过的、更为精密的“浑天地动仪”出神。仪器的核心悬垂静止如常,但环绕其外围的、用于监测更精微“山川灵机”波动的几圈玉环,却在无风无震的情况下,持续散发着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乳白色温润光晕。这光晕并非恒定,而是如同呼吸般缓缓明灭,其明暗节奏,竟隐约与钦天监秘藏的、标示大晟主要龙脉走向的舆图上的某个节点(正是龙门山)产生着难以言喻的共鸣。
这现象已持续数日,强度微乎其微,若非仪器灵敏且观测者心细如发,几乎会被忽略。它不同于以往任何地震、地鸣前的紊乱波动,也非吉凶征兆的剧烈显现,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静、祥和、稳固的“气晕”。仿佛大地深处某种狂暴的力量被安抚后,自然散发出的余韵与安宁。
主簿不敢怠慢,将这“持续祥和地晕,主脉安宁,疑为地气归元之吉兆”的记录,郑重呈报。与此同时,来自各州府的奏报也陆续抵京。
江北道奏:“今岁春汛平稳,去岁水患之地,今春墒情尤佳,新苗勃发,长势喜人,老农皆言‘地气养人’。”
岭南道奏:“连绵阴雨旬日方歇,山野瘴疠之气较往年同期大为消减,樵夫药农入山,多见清泉涌流,草木滋荣。”
西北边镇亦有密报:“戍边将士多感今春风沙略缓,夜间星野格外澄清,营中疫病较往岁同期减三成,军心颇稳。”
这些奏报,单看任何一件,都可归为寻常的“风调雨顺”或“将士用命”。但当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从气候、地理、人文迥异的各地汇集而来,且都隐隐指向一种“环境趋于和谐安稳”的共同感受时,便透出一种不寻常的意味。
在民间,更为生动的说法开始口耳相传。
首先是龙门山附近的猎户与樵夫。他们是最先感受到地动平息、山野“气息”变化的人。最初的心安之后,一种更朴素的认知开始蔓延:“那夜地龙翻身,怕是睡醒了翻个身,又安心睡了。你看这山里的泉水,是不是更甜了?林子里的野物,是不是比往年这时候更肥?”“可不是,老辈人说,地龙安寝,是要赐福的。怕是咱们这儿,得了地龙的福气。”
这说法最初只在山野乡民中流传,但随着行商往来,竟渐渐扩散开去。结合各地“风调雨顺”的切实感受,“地龙安寝,山河赐福”八个字,竟成了许多百姓心中对近期祥和景象的通俗解释。没有狂热的崇拜,没有隆重的祭祀,只是一种基于最朴素天地观的、带着感恩的安心认知——大地安稳,滋养万物,便是最大的福气。
这些奏报与民间风声,自然逃不过时刻关注朝野动向的沈砚耳目。
东宫书房内,烛火通明。沈砚面前摊开着钦天监的密报、各地奏折的摘要,以及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关于“地龙赐福”民谚的记录。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书案,眉宇间不见喜色,反而是一片深沉的思量。
他并非迷信之人,对“地龙赐福”之说一笑置之。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背后不同寻常的同步性与和谐感。
天象(祥和地晕)、地气(风调雨顺)、人心(军心民安)、乃至民间不自觉的共识(地龙赐福)……这些原本分散的、可能被归为巧合的因素,在“龙门山异象”这个关键节点之后,几乎同时指向了一个积极的、稳固的、充满生机的方向。
这不像偶然。
沈砚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林晚秋的身影,想起她那些关于“格物致知”、“文明传承”、“连接与守护”的言论,想起她离去时那份虽坚定却似乎仍背负着某种终极重担的眼神。他虽不完全明了“初心号”与那座“桥”的具体形态,但他隐约感知到,林晚秋他们所图之事,必是与这山河气运、文明根基息息相关。
“地龙安寝……”他低声自语,“若真有‘龙’,那这‘安寝’,怕不是自然沉睡,而是……被某种力量,温柔地‘安抚’并‘导引’向了更利于生民的方向。”
“山河赐福……这‘福’,与其说是虚无缥缈的恩赐,不如说是环境趋于和谐稳定后,自然给予万物的滋养。而这和谐稳定……”
他睁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不可见的远方。
“莫非,是与她所说的‘连接’、‘共振’有关?龙门山那夜的异动,是他们所为?而这之后的种种祥和,便是那‘连接’稳固之后,反哺于这方天地的……‘涟漪’?”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一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林晚秋他们所做的,就不仅仅是修复几件古物、扭转几桩冤案那么简单。他们是在尝试……调理整个文明赖以生存的天地气脉!
而“地龙安寝,山河赐福”这民间自发的认知,或许正是这方天地间的生灵,对那些无形涟漪最朴素、却也最真实的感应与反馈。他们或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感受到了变化,并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表达了认同与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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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今渡古的新书请大家收藏:()今渡古的新书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民意……天象……”沈砚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奏报上划动,“民心所向,有时便是天意所显。百姓因‘地安’而感‘福至’,这种发自内心的安稳与感恩,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加固那‘连接’的力量?”
他想起了林晚秋曾说过的,文明的力量源于无数个体的创造与守护。如今的“地安福至”,是否正是亿万个个体,在无意识中,用他们的生活感受与朴素信念,对某种宏大存在投下的“信任票”?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也看到了一种可能。
他无法直接参与林晚秋那种超越想象的伟业,但他或许可以,在这边,用他的方式,去引导、去呵护这股正在民间悄然萌发的、积极的集体意识。让这“地龙安寝”的安心感,不仅仅停留在口耳相传的吉兆,更能转化为一种更自觉的、对脚下土地与自身文明的珍视与守护之情。
这或许,也是对她的一种呼应,一种支持。
沈砚提起笔,沉吟片刻,在一张素笺上缓缓写下:
“天清地宁,乃生万物。民安物阜,是为至福。然福非天降,实赖人修。今观天象地气渐和,民心亦安,此诚固本培元,文华滋长之机也。当导民知福惜福,勤修本业,善守乡土,则福泽绵长,山河永固。”
他没有写下任何具体的政令,但这寥寥数语,已定下了他接下来施政与引导舆论的基调——将“祥瑞”与“福气”,引导向“勤修”与“守护”的务实行动。
放下笔,沈砚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而那无形中连接着古今的“桥”,似乎也在这片渐起的曙光与人心萌动的安心中,变得更加真实了一分。
大晟的集体意识,正以其特有的方式,对那场跨越时空的共振,发出第一声模糊而积极的回响。涟漪,已开始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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