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金光繚绕,即便玉笺对仙术一窍不通,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威力。
汹涌得几乎要將她淹没。
贵客修长的手指间流转著金色光纹,金纹凝结成形,俯身握住玉笺的手,带著她的指尖在石碑上勾勒。
淡金色的纹路隨著动作缓缓浮现,最终写下成她的名字。
唐……玉笺。
为什么有个“唐”字?
最后一笔落下,玉笺心头驀地一酥,像有星星点点火窜过四肢百骸。
烛鈺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垂眸问,“怎么了?”
她回过神,正对上贵客半侧身投来的视线。
俊美淡漠的面容半隱在阴影里,眼眸漆黑,目光很难说。
似是怜惜,又似占有,看她像在看珍宝,又错觉像是在端详猎物。
“这是什么?”玉笺望著巨石。
“缘劫石,命理已定。”
“什么是缘劫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神情柔和许多,眼睫投下阴影,藏起黑到令她畏惧的眼眸。
“我的命已繫於你。真龙的气运不可改,自此我生你生,我死你死,除非章尾山消弭,此地崩碎,天地不存,否则谁也无法將我们分开。”
玉笺心里一惊,“天地?天地什么?”
他换了种说法,带著她的手指感受石壁上的纹路,“在这之上刻下名字,永生永世都无法彻底分开,直至灰飞烟灭。”
玉笺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就听烛鈺用平静的声线继续说,“我知凡间嫁娶需行三拜之礼,要叩拜天地,可我就是天,你若拜我,岂不乱了纲常?”
玉笺只觉得过于震撼。
烛鈺此刻的神情看似平静,眼瞳却死死地凝著她,翻涌著某种冷静的疯狂。
他又开口,话语间隱隱透出偏执,“此乃天地法则,比你们凡间那些俗礼,要有约束力得多。”
玉笺目瞪口呆,“可是……”可是这是重点吗?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啊,这算什么?她不过是个跑腿的杂役,怎么就被楼里的贵客带著到什么山的什么石头上划了名字,还莫名其妙结下了什么命契?
……还说什么灰飞烟灭不得分离的话?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睥睨眾生的黑瞳此刻灼灼逼人,快要將她灼伤。
玉笺低声问,“那这是卖身契?”
烛鈺神情微妙,似笑非笑,“算是。”
玉笺稀里糊涂地结完了灵契,待到金光散去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绑定了终身?
她胸腔里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可抬眼瞥见烛鈺那张雋美冷峻的面容,那点火苗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攥著衣袖,半晌才憋出一句抗议,“大人…我们这样……不太合適吧?”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有够窝囊的。
“为何不妥?”烛鈺蹙眉,觉得不解。他们合该天生一对。
玉笺又憋了一会儿,含蓄问,“您……您今年贵庚啊?”
烛鈺平静道,“四百岁。”
他本想著自己年岁尚轻,在天界不过刚及弱冠。说出来时还有些忐忑,想她会不会误以为自己资歷尚浅,正犹豫是否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却见玉笺睁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这么大了?”
“……”烛鈺面无表情看著她。
“可、可我才二十出头,大人,您这……这年纪差得也太多了……”她脸皱成一团,“这不合適吧?”
烛鈺眼底驀地一冷,唇角弧度讥誚,“他们年纪更大,你可要听听?”
“他们?”玉笺疑惑,“他们是谁?”
烛鈺唇动了动,又抿住嘴,將话生生咽下,“……不相干的人罢了。”
山风拂过,玉笺望著他,怔怔道,“可我连你是何身份都不清楚……”
他顿了顿,“一介天官。”
玉笺听著天官口中那些“结契”、“为誓”之类的说法,只觉得云里雾里。
这些不是凡人会用的习俗,对她而言太过虚无縹緲,所以玉笺没有什么实感。
哪怕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浮现又消失,她也生不出什么郑重其事的感觉,只是一无所知就被人拉过来结契的不满倒是实实在在的。
她別过头,“大人,我只是个小奴,你我毫无交集,怎么能这么草率结契。”
烛鈺却忽然温柔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
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你大概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嘆息,“曾经,你心悦於我。”
听了这话,玉笺僵住许久。
烛鈺只当她羞赧。
姑娘家脸皮是会薄一些。
烛鈺牵著她的手缓步走出灵泉,嗓音难得温声,“走吧,我带你逛逛。”
身后缘劫石上,密密麻麻的金色铭文若隱若现。
在缘劫石之上能看到过往的种种,映照三生轮迴,四方纹路分別对应著转世因果,前世记忆,浮生百態,以及命中羈绊。
也是所谓的轮迴印,往生碑,浮生镜和命格珏。
结契已成,烛鈺自然能看到与她身上的种种。
但他刻意避开了视线。
虽想知道她之前究竟经歷了什么,为何会转身转生成凡人,却不愿在她未同意时窥探她的过往,更不屑搜魂这等下作手段。
没关係,他们时间还长,以后可將此去经年娓娓道来。
他眼中含著未散的笑,望著两人命理在命石上渐渐成形。
忽然,笑容凝固。
无意间瞥见的浮生百態命中羈绊,让他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玉笺,”他转身淡声问道,声音柔得能化开寒冰,“你说在无尽海醒来后……可还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