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楼的贵客走了,一连逗留多日的仙客们也在贵客离开后消失。
镜楼建成上百年来,少见这样的客人。贵客走了之后也是茶余饭后的閒谈。
“大天官带走了黛眉?”
“黛眉之前不是吞了酒客吗?怎么还能被带走?”
“確实带走了。”
“可大天官怎么会知道黛眉?”
楼里仍然在流传有个姑娘被天官接走了的故事,外人只知道天上的大天官给一个楼里的美人赎了身,还將美人带去了天上。
却不知道是有个小奴將人从私牢里救出去的故事。
“你们忘了?黛眉曾在忘川边上救了个凡人,那凡人嘴甜,討好了天官,天官这才……”
一个青衣小廝突然衝出来,嚷道,“是我!是我替她传的话!”
旁人嘘他,“又来了,整天念叨这事。”
小廝没有拿到玉佩,提起这事仍是气鼓鼓的,四下见人討论这事儿时就说,“那小奴明明说好要给我玉佩,到现在都没给!我还不能说了?”
没有人听他说话,小廝越想越气。
忽然,头顶的灯火一闪,一盏夜行灯妖倒垂下来,长长的头髮盖了小廝一脸,“是不是一块灵器,刻著云纹的白玉?”
小廝狐疑抬头,“你怎么知道?”
夜行灯摇摇晃晃,嘆了一声,“你碰不到那东西的,那是仙家法器。她也说过要给我,可我同样碰不得。”
小廝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那玉笺明知道碰不得还说要给我?她是故意誑我啊!”
两人吵吵闹闹地从廊下木梯跑过,头顶忽然“鐺”地发出一声轻响。
纱幔幽幽飘荡,一股惑人的冷香漫过来,混在楼的脂粉和酒香中,格外分明。
他们转头向上望去。
迴廊之上,水阁四周纱幔低垂,纸灯笼洒下柔和的光线。只见有人侧身而坐,正在饮茶,白得晃眼,却看不清眉眼,只依稀窥见对方缓慢了抿了口茶水,透红的唇瓣印在白瓷杯上,唇上染了点潮湿的水光。
一眼看去,像被水淋湿的瓣。
小廝剎住脚步,以为打扰了客人,声音也低下去。
贵宾楼刚走了大天官,转眼就又来了一个客人。
水阁外候著几个等待吩咐的侍奴,几位美人又望著那位临窗而坐的男子出神。
那人隨意倚在栏杆上,乌髮间只簪著一支素玉簪,此外再无多余装饰,却自有一派清贵气度,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
几个姑娘看得心头直跳,可任凭如何暗示,那阁上贵客始终未投来半分目光,只是静静望著廊下某处,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
她们悄悄推搡著窃窃私语。
“这位贵客是不是还点了菜餚?一会儿不如我进去送膳时探探……”
“嘘,快住口!停停停,別胡乱肖想,白骨夫人千叮万嘱,此人来歷蹊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没有吩咐不得擅自接近。”
“可先前黛眉被天官带走时,你们不都说要搏个前程?”说话的姑娘不服气地撇嘴。
“那、那怎么一样……”
旁边美人一时语塞,却仍拽著她不放,“那位天官是天上正仙,这位……谁知道是什么来路?”
两人正拉扯间,忽见那人茶盏在栏杆上轻轻一叩,几个姑娘顿时噤若寒蝉。
贵客修长的身影笼罩在朦朧的白纱里,轮廓模糊,周身縈绕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离冷峻。
他已经正身转过来。
声音也异常好听,“你们楼中,先前有人被赎出去了?”
美人呼吸停了须臾,忙行礼点头,“回大人,確有个叫黛眉的姑娘被赎了出去。”
纱幔的缝隙间隱约窥见,他生著一双浅浅的琥珀色眼眸。
视线在落在她们身上,又像没在看任何人。
贵客低眸,片刻后轻笑著问,“不,我是说,玉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