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吗?”
我瞪了瞪眼,染在我俩跟前的那些水墨分明是蓝蓝黑黑的,冷得很。
我一直在盯着裴青山看,或许是注视了太久,他再也作不出没在意的样子,潦草地笑笑就想一笔带过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或者话题什么的。
“不要再这么盯着我看咯,不言。”
他略略叹了口气,转过来正身看着我:“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说当他随着车子颠簸,第一次踏足白桦林的时候,他悄悄用手指在铁制扶栏上写了俩字,异乡。
大概心里太不是滋味,用的力气可能有点太大了,都扣下了一小点铁锈藏在了指缝里。
最后一撇点完,车子到站,锈了半角的门嗤啦嗤啦地拽着他的耳朵打开,伏山晚下的夕阳终于瞅准了时机,把自己最后,最热烈的一抔光束,在他面前舞了个尽兴。
而双目短暂刺痛过后,他一眼就看见身子歪歪扭扭倚着车牌,装着漫不经心脚下踢着石子,却不断朝车里张望的我。
他说,他只一眼就确定了要找的人就是这个“小鬼“。
这个小鬼啊,嘴角一直是微微向下撇着的,青熟之交未磨灭的冲气儿,做作出来的酷劲儿,他都太熟悉,又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让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高兴地笑一下呢?
“后来更晚一些的时候,那点子夕光终于败给了夜幕,你肯定比我更熟悉那个时刻的这里是该有多么的诗意与美丽。
你和我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几次我不吭声的时候,大概都是在盯着你的眼睛看,一时忘了回答。”
世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他蘸了夜墨的声音和我如擂鼓的心跳。
“我向你讲述着我的故事,我也在看着我自己。”
裴青山轻轻一笑,便为这晚的一幕戏,轻易做了个结局。
久久无言,我俩就这么向前走着,万般情绪纠结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每一个欲要往外蹦出的字都被我及时拦下,咽进肚子里反复地排列斟酌,怕它太过轻率,又怕它过于直白地宣泄出我的心绪。
再想追问关于昨日,关于那座城里,关于明天的一切都被他一笑了之,半推着我往前赶说着再不回去天儿就太晚了,要早点睡觉,明天还得帮李爷爷干农活。
我就这么被他推就着往回家的路上赶,真正要到那谢幕的戏台子将看不见的时候,我才瞥了瞥。
我惊愕,不知何时那水郎正端立在那台子上。
水声入耳,再想听戏词也听不真切,只后来再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我才晓得他唱着的,是早就入了戏的人。
那向前走着的一半,是支离破碎的我。
第11章
日子总在人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溜走,而灰墙上的日历我也无暇再顾及,它停留在七月初的某一天就许久再未动过。
至于现在,重新仔细算了算日子,大概离八月都不算太远。
具体是哪一天,这当然得问问裴青山去。
至少在零三年的这个七月,裴青山会坐在书桌前,听到我的话后转转笔,给这一天安插一个日期。
越往夏的深处走,就越能清晰地感受着他心脏的炙热。
有时过于闷热了,我俩都裸着上身,随便穿着条短裤就对付着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