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影像灵活的乌鸦,照着剑庄里一座座屋檐翘角跳了过去。
举着火把的侍卫缀在下面像被遛着玩儿的狗,累得气喘吁吁颠三倒四,那玩意儿不时还要停下来等一等他们,刨两块砖瓦下来,侮辱性极强,气得众人举着刀骂骂咧咧。
晏星河还以为这只是个趁着今晚人多溜进来偷东西的飞贼,给两棍子打晕丢出去得了,谁知道交手之后,对方居然是个硬茬,修为不知深浅,但不管晏星河如何层层加码,对方照样都接得住。
两人一路踢坏了不少屋瓦房檐。
那人身形极是高挑,头发却杂乱的像一团乱飞的海藻,从头顶倒扣下来挡住了整张脸,只有两只炯然有神的眼珠子从阴影后面盯过来,几乎是审视一般仔细的打量着他。
晏星河找机会一把缴飞他的剑,不料对方像鬼魅般眨眼就闪到身后。
不光稳稳接住被挑飞的剑柄,出锋时错身而过,却不伤他,而是极其挑衅的拿剑尖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一块血皮都没弄出来,“你是……”
晏星河瞬间就怒了,这种挑衅比直接给他一剑还让人发毛。
三秒之内,他接连挥出去十八道剑势,刃上的薄光在屋檐上飞掠出一长串流行似的残影。
那人不敌他突然发力,往后飞掠到房檐翘角上,像个看家神兽似的蹲在那儿,一弹竖在跟前的薄刃,阴恻恻的笑说,“你就是彼岸?”
晏星河看见了剑刃上的花纹,“百花杀的人。”
能接他十招的人,五年前整个百花杀之中只有四大护法,只是他离开了那么久,里边儿肯定又造出来不少新冒头的杀神,而这人绝不是四大护法中的任何一个。
“好眼力,”
那人高高兴兴的赞他,低头在剑刃上亲了一下,“我这把剑有个小癖好,专爱喝人血,几年来它饮过的血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资格,也让它尝尝主人口中那个空前绝后的前领队,他的血是腥还是甜?”
晏星河微微一笑,“好说,我也想知道你这颗杂毛脑袋切开了,脖子里边儿喷出来的血是黑还是红。”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各自捏紧了自己的剑,正要再来一较高下,屋檐底下不远处的小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嘹亮的唿哨。
那长毛野人后背一僵,左腿拐着往唿哨声传来的那边走,右腿却直愣愣的朝晏星河迈近了一步。
对方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剑花一转,纵身跳下了房顶,“那颗脑袋先在你脖子上挂着,早晚我会再来讨要。”
神经病。
晏星河冷笑,对方要走,他却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了他,一路收敛声息跟在后面。
那野人飞入庭院后钻进了一座假山。
晏星河四下打量,这院子是个闲置的空院,靴底一抬正要踏进去,一道剑光擦着假山的磊石从天而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那剑光来势凶猛,晏星河猛地抽身而出,往后连退三步。
但见一个男人身披黑袍,长发用白玉簪松松束起,手执冰刃似的长剑跳了下来。
落地之后对方似乎看不着他,手中小巧的酒葫芦一仰,饮下一口,脚底发虚一样,跌跌撞撞的又朝他提剑发起了攻势,醉汉似的吟唱,“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晏星河,“……”
今天遇到的神经病真是格外多。
这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已经是微醺的样子。
用剑的人最忌讳底盘不稳,这人却一步三晃,好像脚底下多出来一块小石头都能把他绊倒。
散则散矣,章法却绝对不乱,喝一口酒就咿咿呀呀的唱一句词,手中剑气凛然如天花乱坠,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晏星河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眼花缭乱的打法,但招式缭乱的,往往劲力会被分散。
这人却神奇的将二者兼具,柔中带刚满天撒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竟然叫他一时半会儿感到支绌,被逼得再次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