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奴 第4章 出城（下）

如梦魇般的黑夜终于过去，天边泛出鱼肚白。不知道谁家做早饭，炊烟阵阵。

南宫一家又累又饿，不得不打起精神，今天还要出城呢。得赶早，早上人多，好混出城去。温嬷嬷媳妇心中忧虑婆婆和丈夫，也是一夜未眠，胡乱煮了些粥给大家吃。

南宫一家发现身上除了价值连城的古画，竟然身无分文，人人愁容满面。

“小姐这斗篷怎么办？扔了怪可惜，不扔又招人眼。”青萍打着哈欠问。一夜未睡，眼睛困得睁不开。

南宫睐娘觉得整个脑袋疼，她告诉自己:挺住，这个家要靠自己来撑起！爹愚腐娘软弱，又锦衣玉食惯了，靠这六两银子怕是要饿死。

睐娘拧了一把自己大腿，丝丝，真疼！清醒一点，仔细把斗篷检查一遍，便道：“将那上面的珠子剪下来，小心包好，缝进我的内衣。衣服别扔了，包好背着吧。”这青萍过惯了好日子，竟然也不知道节俭了。斗篷上的珠子还值点钱，万万不能再丢了。

“何不留给温嬷嬷媳妇，我看料子都是上好的，还簇新着呢。”南宫夫人道。

“娘亲是觉得麻烦了人家，想感谢人家对吧。不过，我们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们住过这里。万一被人发现，这会给温嬷嬷家惹祸。我们给他们一两银子吧。”睐娘抱着娘亲的胳膊悄悄说。

南宫夫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肉疼一两银子，但是现在她确实在肉疼而且非常疼。他们只有六两银子!

温嬷嬷儿子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睐娘很担心嬷嬷，便问：“温嬷嬷呢？”

鞑子兵根本不让进园子，大火一直烧了一个晚上，听说里面死了不少人。

大家听了神色黯然。温嬷嬷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早上大家只喝了碗稀粥，温嬷嬷儿子打听了城门已经开了，出城的人特别多。

睐娘挽了个小丫鬟的发髻，穿了温嬷嬷孙女最破的衣服。就算如此，雪一样肌肤，灵动的眼眸，纤长睫毛，黑亮的眉毛，好像小仙女扮作乞丐，依然那么醒目。

南宫夫人只好拿来碳灰扑粉一般，将女儿露在外面的肌肤扑成了灰黑色。弄好，不禁笑起来，这黑孩子还是很漂亮啊！眼睛亮如星辰。

南宫夫人戴了黑色抹额，穿上温嬷嬷灰黑色的外裳，弓着腰背，一个老妇人罢了，倒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南宫斐打扮成打柴人模样，背着一捆柴火。青萍扮作夫人的孙女，扶着夫人，睐娘扮作小乞丐拿着根棍子跟在他们后面乞讨。

出城的人太多了，南宫一家跟在人群后面慢慢挪动步子。

前面一个衣冠鲜亮的中年男子被拦了下来：“姓什么叫什么，有没有参加反清复明活动？”

那个男人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塞到凶神恶煞的兵痞子手里。才让他过去，他身后的女眷被人摸了身子却不敢叫。

南宫斐暗暗心惊，走上前接受盘查。兵痞子见他一身破衣服，没放他过去，上上下下打量，问他：“人家进城卖柴火，你怎么往城外担柴火。”

南宫斐暗叫不妙，正要编个谎话糊弄过去。在朝堂多年，应付一个守门的差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那个鞑子兵似乎已经起疑，伸出手去正要搜身。

南宫睐娘知道老爹细皮嫩肉养尊处优如何像个打柴老汉，仔细查看必然破绽百出，可他们也无银子喂饱这些看门狗，怕老爹吃亏。看见旁边一个乞丐十五六岁，叫过来对他说了几句，又塞给他一两银子。

“鞑子兵杀来了！大家快逃呀。”突然有人大喊。

人群骚动起来。

“鞑子兵又开始杀人了，大家快逃啊。”一个女娃娃的声音带着哭腔。

昨晚，许多人经历了鞑子杀人如草芥的噩梦，早就草木皆兵。这么早出城的都是胆小怕死的。

众人往前冲去，南宫家冲在最前面，被冲出了城门，刚开始守城的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想到这些蝼蚁竟敢反抗，等反应过来，开始阻拦已经晚了。

为了阻拦后面的人，鞑子真的开始杀人，但是人太多，鞑子干脆开始射箭。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哀嚎声。

南宫斐拖着妻女的手疯狂地奔跑。秋天早晨的冷风灌进鼻腔口腔，南宫夫人开始咳嗽，睐娘跑过去和父亲一起拖着母亲往前死命奔跑。

生死就在一瞬间。箭簇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痛呼声叫得让人心胆俱裂。

睐娘有点后悔，没想到鞑子如此狠辣，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开始随便射杀。

要死了吗？一根箭从墙头已经朝他们追杀而来，落在身后的青萍，惨叫一声。

“爹爹，趴下！”睐娘扑倒在地。南宫斐拉着夫人一起趴下。

城头，一位将军银色的铠甲，黑色的披风，手拿单筒望远镜。城楼上的将军用望远镜看去，发现这几只汉狗正在往前爬，从望远镜里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小人正在指挥三个大人。

路边有一块大石头，他们正爬向石头后面，将军拉开满弓瞄准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睐娘感觉背后似乎有箭簇飞来，青萍飞扑过来，将睐娘往前猛推一把，自己挡在睐娘身后，幸好那箭簇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仍然射中青萍右腿，将人钉死在地上。箭簇的尾羽不停震颤，青萍扑倒在地痛得惨叫一声，差点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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