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奴 第13章 小仙女不见了

睐娘跑得太快，多尼甚至怀疑自己眼花，满人信奉萨满教，但多尼从小爱读汉人的书，志怪故事也读了不少，想起董永与七仙女的故事，他狐疑 ，这江南鱼米之乡，人杰地灵，不会真有仙女或狐妖之类的吧。

他乍一见如此貌美的少女，如见神女，呼吸都急迫了几分。他期待他的奴才们能将那山间灵鹿一般的少女带回来，好好再看看。

虽是秋天，山林树木依然繁茂，仅十几个人想在层峦叠嶂的大山中搜寻出一个人来，甚是不易。

秋天遍地都是落叶，赖娘一边跑，一边寻找躲藏之地。她找到一堆落叶，再将另一堆落叶和它拢在一起，厚厚的落叶下是一条小沟壑，她蜷缩起来就如一只小狸猫一样躲了进去。她个子小小的，平躺在沟壑的底部，呼吸尽量放得平缓，树叶的间隙很小，但还能勉强呼吸。藏在厚厚的树叶里面，一般人很难发现她。

多尼身边的奴才虽然很尽责，但山林实在太密，转来转去，除了落叶纷纷，鸟雀惊起，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寻了半天，只好作罢。

睐娘趴在落叶中，听到有人经过，全身紧绷，半点不敢动。她的鱼叉也埋在身边。那条鱼突然又动了一下，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眯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回过头去，眯起眼睛，眼前除了厚厚的落叶堆，什么也没发现，小动物经过落叶时，也常要发出类似的声音。

他四处环视一周，悻悻然，便下出复命去了，也不知道主子会不会生气抽他们鞭子。

山上万籁俱寂，睐娘小心地从树叶中爬出来，拿着鱼叉从后山绕远路，悄悄往山下走去。

她趴在土里时间久了，脸上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上面粘着不少黄黄绿绿的叶子碎屑。

此刻多尼见到她，只怕一时也认不出她就是他看到的小仙女。

闹这么一出，赖娘心中大骇，不敢再去河里叉鱼。

多尼听奴才们汇报没找到，每个人挨了两鞭子，他想起那美丽的身影到底不甘心，派人去附近村子里打听，有没有住着美貌的小娘子。

“没有，没有。”个个村民都摇头。他们都听说过多铎派人四处搜罗美人去京城送给达官贵人的事。哪家姑娘被鞑子看中，就会被当物件一样送来送去。谁若指认谁家姑娘美貌，那就是害了人家姑娘。

山民淳朴，大多数人被问到都是摇头，但也有少数人想攀高枝，想将女儿送人获取荣华富贵，主动将自家女儿喊出来，多尼的奴才们见了都大失所望，主子说了小娘子天仙之姿，这些山里的姑娘最多算周正，和天仙半天粘不上边。

睐娘回了家，便知道鞑子正在寻找天仙一样的小娘子，她知道可能是寻她。忙将河里叉鱼的事情告诉了爹娘。

南宫夫人急得团团转，咳嗽加剧，睐娘忙帮她抚背，南宫斐端水。

美貌从前是相看郎君时的加分项，在兵荒马乱时，貌若天仙就便成了祸源，被鞑子发现指不定就被人糟蹋或当成奇货可居的物品被送来送去。

睐娘安慰娘亲说：“待女儿画个妆，姆妈就不用担心了。”

这次上集市买了少许颜料，当时明明没钱，但南宫斐知道女儿爱画画，还是咬牙买了睐娘喜欢的几种颜料。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家人慌成一团。怕是鞑子挨家挨户来搜寻了。

睐娘忙拿出颜料，青萍在旁帮忙，她往脸上涂抹了一层黄色，白皙的皮肤马上变成了黄黄的病态色。山里人风吹日晒，皮肤粗糙，她想了想又用赭色画了画，脸上皮肤暗红粗糙不少。

她拿出剪子，将长而浓密的睫毛剪短，嘴边还画一颗大黑痣。

画完，南宫夫人差点认不出自己女儿。她头发胡乱挽着双髻，皮肤极差，睫毛短粗，嘴角黑痣更是让这张脸丑了不少，除了眼神明亮，其他与村里的姑娘无异。

睐娘端了木盆和小板凳在院子里低头洗衣，南宫斐打开了门，多尔博奴才看了她一眼，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天仙之姿色，便到里屋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病歪歪的妇人和一个瘸腿丫鬟。院角落处的鱼叉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个村许多人家都有鱼叉渔网，比较常见。他们走后，南宫斐忙将门关上。

“小姐，你将睫毛剪短做什么，多可惜呀，那么漂亮的长睫毛。”青萍嘟囔。

“傻丫头，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怀璧其罪道理，你懂吗？越是貌美，越是遭殃。”睐娘拉着青萍的手，轻笑着说。

南宫斐欣慰自己的女儿通透聪慧，女儿变丑他固然不喜，但总比丢了清白和性命要好。

多尼等了半天，奴才们还是一无所获。他只好回了姑苏城，他的奴才们办事不力，自然又受了点苦。

人找不着，但那天仙一样的倩影，好像刀刻一般印在了多尼脑海里，在书房里，他慢慢将一个绝色少女拿着鱼叉在水中跳跃的鲜活样子画了下来。小仙女不见了，那美丽的瞬间留在了他的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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