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15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红薯粉条的热销，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终至远方。

济世堂药铺因“玉屑粉”药引和“银丝粉”病号餐而声名鹊起，连州府都有所耳闻。一些州城的药铺同行乃至富户家眷，慕名而来或遣人采购，对这口感奇特、爽滑易食的“银丝粉”尤其感兴趣。一来二去，“赵家集特产银丝粉”的名头，竟随着商队和走亲访友的人流，悄无声息地传到了百里之外的州府。

这一日，天色晴好。快嘴刘照例背着精心捆扎的粉条和淀粉，熟门熟路地来到济世堂后门。还未进门，就察觉气氛与往日不同。掌柜的并未像往常一样急着验货结账，而是频频望向门外，神情间带着几分难得的紧张与期盼。

“刘家嫂子，今日你先稍坐片刻。” 掌柜的将她让进偏房，甚至让小厮倒了碗粗茶，“今日或有贵客临门，点名要瞧瞧你这‘银丝粉’的出处。”

快嘴刘心里咯噔一下，贵客？州府来的？她面上赔着笑，心里却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是福是祸，实在难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马蹄声和车辙声。掌柜的立刻整理衣冠，快步迎了出去。快嘴刘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蹭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张望。

只见一辆青幔小车停在门口，虽不奢华，却透着官家的规整。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藏青色直缀、头戴方巾、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帽的随从。那文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一看便知非富即贵，绝非寻常乡绅。

掌柜的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曹先生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那曹先生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落在掌柜手中捧出的、快嘴刘刚送来的那捆粉条上。他接过一束，仔细审视。那粉条色泽半透明，透着淡淡的琥珀光，粗细均匀，韧性十足，散发着淡淡的薯类清香。

“此物便是近日传闻的‘银丝粉’？” 曹先生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正是正是！” 掌柜连忙道，“此物爽滑可口，极易克化，尤适老人孩童及病弱之人调养。乃本店独门…” 他本想说“独门货源”，但瞥见曹先生那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乃是从附近一处手艺奇特的农户处收来。”

“农户？” 曹先生眉头微挑，显然有些意外，“何种农户能做出如此精细之物？产量如何？原料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掌柜的额头冒汗，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偏房。

快嘴刘在窗后听得心惊肉跳，这贵客问得也太细了！她心念电转，一咬牙，整了整衣衫，主动走了出去，对着曹先生福了一福（姿势有些别扭），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市侩又透着精明的笑容：

“这位老爷万福！俺就是送粉条来的。俺们那穷乡僻壤，没啥好东西，就是姐妹们手巧，胡乱琢磨着把山里长的土疙瘩变成了这粉条，混口饭吃罢了。当不得老爷如此夸赞。”

曹先生目光如电，扫过快嘴刘那明显是常年劳作的双手和虽然干净却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最后落在她那双闪烁着警惕与精明的眼睛上。

“土疙瘩？何种土疙瘩？” 他追问，语气平淡，却不容回避。

快嘴刘心里叫苦，嘴上却飞快答道：“就是一种山里野生的块茎，俺们叫它‘地瓜’，产量倒是还行，就是粗糙难吃，这才想着法儿弄成粉条…” 她半真半假地搪塞着，绝口不提“红薯”之名，更不提那骇人的产量和精细的加工过程。

曹先生是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遮掩？但他并未动怒，反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他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捻动着手中的粉条，沉吟片刻，道：“此物确有几分意思。口感独特，便于储存运输。若能量产，于军需民用，或有不小用处。”

军需民用！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快嘴刘和掌柜的心上！

快嘴刘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了。这事…好像闹大了！

曹先生将粉条递给随从，对掌柜的道：“这些我都要了。日后若再有，可直接送往州府衙署后街的‘惠民仓’寻曹典吏。” 他留下一个地址和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便转身上车离去。

青幔小车辘辘远去，留下快嘴刘和济世堂掌柜面面相觑，后背都是一层冷汗。

“州府…衙署…惠民仓…曹典吏…” 快嘴刘喃喃念叨着，手里的货款仿佛都变得烫手起来。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抓起钱袋，连背篓都忘了拿，跌跌撞撞地就往回跑。

必须立刻告诉小满姑娘！

州府…来人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小小的粉条，终究还是引来了远超赵家集范围的注视。未来的风暴，似乎已可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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