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大堂里,炭火盆烧得正旺,但这屋子里的气氛却比外头的倒春寒还要阴冷几分。
张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可他一口都没喝下去。茶水都已经没热气了,他还端着,手指头有点发白。
“大人,真把那老和尚叫来?”
谢贵站在旁边,腰里的刀柄被他摩挲得直发亮,“那秃驴一肚子坏水,以前在王府里那是横着走的,这会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服软。”
“容易不容易,得看那是谁的狗。”
张昺把茶盏往桌上一顿,“啪”的一声脆响,“以前他是燕王的狗,仗着主人凶。现在主人疯了,成了只会吃屎的废物,这条狗要是识相,就该知道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
“去,把他带进来。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黑衣妖僧,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邪乎。”
没一会儿,门帘子一挑。
两个锦衣卫一左一右,像是押犯人一样,把姚广孝给带了进来。
姚广孝今天没穿那身扎眼的黑色袈裟,反而换了一身破旧的灰布僧袍,脚上的布鞋还沾着泥点子。他一进门,也没等张昺开口,那膝盖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罪僧姚广孝,叩见钦差大人,叩见都督大人。”
那头磕得那叫一个实诚,脑门撞着地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张昺和谢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敢跟太祖皇帝对视,在北平城里呼风唤雨的姚广孝吗?这分明就是那丧家之犬啊。
“起来吧。”
张昺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子,语气里带着那股子居高临下的轻蔑,“大师不在王府里伺候你家那个…爱吃鱼的王爷,跑我这儿来有什么指教啊?”
姚广孝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身子弓得像只大虾米,双手合十,那个头都不敢抬起来。
“回大人的话,罪僧是来求大人的。”
他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凄凉劲儿,“求大人…给王府几百口人,留条活路。”
“活路?”
张昺冷笑一声,从袖子里那封蓝玉的檄文抽了出来,像是扔垃圾一样,甩到了姚广孝的脸上。
“你是聪明人,自己看看吧。这条活路,不是我不给,是你家那个好邻居——蓝大将军,不想给啊。”
那纸檄文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姚广孝慌忙捡起来,那手抖得跟筛糠一样。他捧着那张纸,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一个个字地看过去。
看着看着,那一滴滴老泪,就顺着满是褶子的脸颊淌了下来。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姚广孝双手捶地,嚎啕大哭,“想我家王爷,那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当年横扫漠北,打得那蒙古人闻风丧胆!如今……如今竟然被蓝玉这等乱臣贼子,骂成是懦夫!骂成是病犬!这……这让王爷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太祖皇帝啊!”
这哭声,凄厉,悲惨,听得人心烦意乱。
谢贵皱了皱眉头,想骂两句,被张昺抬手制止了。
张昺眯着眼,打量着这个痛哭流涕的老和尚。他倒是不觉得姚广孝是在演戏,毕竟主辱臣死,燕王现在的模样确实是个笑话,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是个忠仆都受不了。
“行了,别嚎丧了。”
张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蓝玉五万大军就要借道北平,要来清君侧。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不会听不懂吧?他是要拿北平开刀,拿你家王爷的人头祭旗。”
姚广孝止住了哭声,拿袖子抹了把鼻涕眼泪,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人,罪僧懂。”
他吸了吸鼻子,“蓝玉这是要造反,他要夺这北平城。王爷若是活着,那是他的拦路虎;王爷若是死了…这北平城里的军心,怕是就要散了。”
“哦?”
张昺眉毛一挑,身子微微前倾,“你也知道军心会散?那你说说,这局怎么破?”
这才是他今天叫姚广孝来的真正目的。
杀不杀朱棣,怎么在蓝玉的威胁下保全自己,他需要从这个老狐狸嘴里套点话,或者说,逼他交点投名状。
姚广孝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着可怜极了。
“大人,王爷已经废了。那个在泥地里吃馊饭、在冰湖里抓鱼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燕王了。”
他声音哽咽着,“但是…只要他这口气还在,只要他还在王府里躺着,这北平城的那些骄兵悍将,心里就有个念想,就不至于立马就乱。那些燕山卫的老卒子,认这张脸。”
说到这,姚广孝突然再次跪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罪僧斗胆,求大人暂且收回雷霆手段。留着王爷这个废人,哪怕是当个摆设,放在那王府里。等朝廷大军一到,等蓝玉那个贼子退了,到时候…那是杀是剐,全凭大人一句话!”
“为了这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北平城的几十万百姓,求大人…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最后的一点念想给掐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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