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一如既往的调侃,却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询问此地何处、所为何事。
陆鸿没有立刻回答。他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微光流转,两只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杯盏出现在桌上,杯中有清液荡漾,散发着淡淡的、类似月桂的冷香。
“请你喝一杯。”陆鸿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白秋然端起杯子,仔细看了看那仿佛由星光本身酿造的液体,笑了笑:“这排场,这待客之道……看来要说的事不小。”
他轻啜一口,眯起了眼,“好味道!就是……有点凉嗖嗖的,像吞了一小块冬天。”
“有市无价的精灵圣泉被你说成这样,倒也是头一回了。”陆鸿摇头,指尖轻点桌面,“秋然,若有一天,你发现眼前的一切安稳……都建立在注定倾覆的根基上,你会怎么做?”
白秋然放下杯盏,神色稍稍敛起。他望向远处缓慢旋转的星云,沉默了片刻。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大志向,”白秋然忽然笑起来,指尖轻轻敲着杯壁,“天地崩于前,大概会先喝完这杯吧。”
“……少给我撒谎了,别人不懂你我还不懂你吗?”
白秋然脸上的笑意淡去,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星辉,声音轻了下来:“陆哥,你看到了什么?”
“我跟人皇交谈的时候,你在旁边吧?”
白秋然指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杯中晃动的星辉仿佛也凝滞了一瞬。他缓缓抬起眼,眸中那片惯常的散漫云雾彻底散去,露出底下清冽如寒潭的底色。
“果然……瞒不过你。”他轻轻放下杯盏,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嗒”,在这片寂静星空里却清晰得惊人。
“是,我在。或者说,我的‘一部分’一直在那里。”
“当初你问我有没有金手指,我现在可以说了。”
他一点眉心,一缕微不可察的流光自他眉心溢出,在星辉下凝聚成一枚半透明的琉璃碎片。那碎片缓缓旋转,表面浮动着无数细微的刻度与虚影,仿佛将亿万时光压缩其中。
“对,就跟小说一样,这就是我的金手指,算是人皇前辈神识的一部分吧。”
“它能让我直接进入无归海的内部,装傀儡的空间、制作傀儡的材料,许许多多都是从那片死寂之地带出来的。”白秋然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那里的一切,包括人皇的选择,以及……那个终局。”
他抬眼看向陆鸿,目光澄澈:“但我依然选择留下。不是因为伟大,而是这里……有我在意的人和事。哪怕只是短暂地照亮一隅,也好过永远沉沦于黑暗。”
陆鸿凝视着白秋然手中那枚流转着时光碎片的琉璃,星空下的沉默仿佛被拉长了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凝滞:“所以你早就知道,却一直装样子给我们看?”
“不然呢?”白秋然收起琉璃碎片,散漫的笑意重新爬回眼角,“难道要天天哭丧着脸,见人就说‘哎呀世界要完蛋了’?那多没意思。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希望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靠‘装’才能挤出来一点。”
他晃了晃杯中剩余的“星光”,一饮而尽:“人皇选择了最沉重的路,把自己变成了碑。我不想那样。我就想在我还能笑的时候多笑几下,在我还能护住什么的时候,尽力去护一护。至于最后的终局……”
白秋然耸耸肩,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然明了——他接受,但并不屈服于注定的寂灭。
“而且就算我最后拼不出来什么,我也能带你们离开。”他笑了笑,指尖在星空中划出一道流光,“人皇前辈给了我权限,真到那一天,我能带一批人走。”
陆鸿注视着他眼中那份近乎透明的坦然,忽然明白这份看似轻飘的洒脱之下,藏着多么沉重的觉悟。他端起自己那杯圣泉,与白秋然空了的杯盏轻轻一碰:“敬你的‘装’。”
清冷的液体滑入喉中,仿佛咽下了一片沉默的星河。
“所以,”白秋然放下杯子,笑容轻松了些,“你特意拉我进来,不只是为了请我喝一杯吧?”
“精灵圣泉和净魔丹方已留给他们,我能做的有限。”陆鸿望向远处旋转的星云,“三日期限一到,我会离开。中央域的水太深,牵扯的因果非我愿沾。”
“我明白。”白秋然点头,“你呢?接下来去哪?”
“还能去哪儿?把认识的人都带上呗,喝酒睡觉,等某个家伙什么时候装不下去了,喊救命再说。”
白秋然笑出声,虚影般的衣袖在风中拂动:“那可得找个好地方,酒也要备足。”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放心,这边有我。”
“……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好。”
……
两人重新立于那片翡翠色的原野上,微风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对了,”白秋然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白玉符箓,递给陆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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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鸿蒙荒炁录请大家收藏:()鸿蒙荒炁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是什么?”
“算是我的‘耳目’吧。”白秋然指尖轻点玉符,表面流转过一抹温润光华,“带着它,无论你在何处,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方位,跟着它你也能找到芽芽和他的几个小伙伴们。”
“哈(??ヮ??)??我还以为芽芽跟着你在一起呢!”
“°?????(????)?????°嗯?她在南域你居然不知道?”
我知道个鬼,你这个糟小子坏的很!
他探测过整个九璃都没有找到那丫头和白秋然等人的痕迹,也就下意识以为她被白秋然带走了。谁曾想这丫头竟独自跑去了南域。
“她何时去的南域?所为何事?”陆鸿眉头微蹙。
白秋然无奈地摊手:“两年多了吧。当时朱清心带着几个孩子从北域来西域,说是有你的线索,但得去南域才行。但当时魔灾已经开始慢慢蔓延起来了,其他人都不想冒险,而我当时也不在。”
“结果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得知的消息,直接带着你的那群小朋友们偷偷溜走了。我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却没能拦下他们。”
“这丫头……”陆鸿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
“你不必担忧,芽芽虽冲动,却机灵得很。她带着你那几个小伙伴,都不是省油的灯。况且……”
他笑了笑,“真遇到生死危机,我这符箓会第一时间示警,我留的后手也有应对措施,我自有办法赶去。”
“兄弟,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陆鸿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他将玉符收起,语气立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既然知道方向,我即刻动身。”
“现在?”白秋然挑眉,“不等等丹塔那边的反应?三位圣主那边,怕是还想多留你几日。”
“等?”陆鸿摇头,目光掠过无归海方向那永恒的霞光,“他们等得起,有些人等不起。三日之约是他们的事,我的时间,我自己定。”
说着他将一个东西塞进白秋然手中:“这个你拿着,升月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白秋然低头一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灰蒙蒙的果子状物体,内里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灵魂法则之力。
“这是……道果?!而且这波动是揽月境强者的?!”
白秋然捏着那枚灰蒙蒙的道果,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流转的、近乎凝成实质的灵魂法则之力,那力量磅礴却温顺,仿佛沉睡的月光。他抬头,眼中惯有的散漫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全然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陆哥,这礼……太重了。”他声音有些发紧。
揽月境强者的道果,这已非“机缘”二字可以形容,这是足以引起圣地血战、让古老家族底蕴尽出的至宝。
陆鸿却只是摆了摆手,仿佛给出的只是一枚寻常野果。
“放在我这儿也是落灰。你既选了那条最难的路,总得有点像样的盘缠。更何况这东西的属性,与你很配。”
他言尽于此,不再多解释这道果来自哪位陨落的揽月强者,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中。白秋然也默契地不再追问,只是郑重地将道果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神态收敛后,显出一种罕见的沉稳。
“多谢。”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
“别这样,这东西我多的是,只是恰好这枚适合你。”陆鸿轻笑一声,转身望向南域方向,“该动身了。”
“……若中央域真有异动,或是……那最终时刻来临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行,加油。”
“你也是。”白秋然笑了笑,身形如流云般向后飘散,渐渐融于翠微原流淌的灵蕴之中,再无痕迹。
陆鸿也转身,不再看向那巍峨的万象宫与远方氤氲的“小药天”,步伐轻缓,却瞬息间掠过广袤原野,朝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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