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20章 “沙海驼铃”

凌晨四点半，指挥所内的空气仿佛依旧凝固在薇奥菈所揭示的、关于“永生”与“原初梦境”的惊人真相之中。众人脸上交织着震惊、渴望、恐惧与茫然，仿佛刚刚窥见了神只领域的冰山一角，却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心神摇曳。

薇奥菈将众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收眼底，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嗤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指挥所内显得格外刺耳。

“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她慵懒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散一群围着蜜糖嗡嗡乱飞的苍蝇，“梦境之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这一点，我想不必我多言了吧？”

她的话语如同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精准地泼在每个人发热的头脑上，将他们从对“永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中瞬间浇醒。

是啊！

无论那座“黄金矿山”多么诱人，无论“永生”的门票多么令人垂涎，那座矿山……它终究是有主人的！

而那个拥有着绝对所有权、定义了梦境规则的主人，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用那双非人的竖瞳，冷漠地审视着他们因贪婪而失态的模样。

“他们现在费尽心机收集碎片，”薇奥菈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工具般的漠然，“本质上，不过是在……为我卖命罢了。最终，所有碎片都会归于我手。”

云忆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她明白了。人类本能地渴望觊觎、拜谒那超越生死的神奇力量，却往往忽略了，这份力量早已有了它命定的归属。自己之前的担忧，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杞人忧天了。问题的核心，从来就不在于碎片本身，而在于……谁有能力，真正掌控它。

薇奥菈似乎觉得打击得还不够，继续用她那平淡却足以粉碎幻想的语调说道：

“而且，你们以为‘梦境碎片’是什么？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一颗闪闪发光的水晶？”

她摇了摇头，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它可能以任何形式存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段被遗忘的旋律，一幅残破的壁画，甚至……与某个特定的人类意识共生，成为其人格或记忆的一部分。”

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蕴含着长达数个世纪的疲惫与无奈：

“这才是收集碎片过程中，最困难、最令人绝望的一点。我追寻这些碎片……已经四百余年了。”

她报出的这个数字，让指挥所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

“而到如今……收集到的碎片，加起来，也不过……三成。”

“四百余年……”

“只完成了三成……”

这两个信息叠加在一起，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带来一种近乎生理性的窒息感。四百多年的孤独追寻，跨越了凡人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见证了多少王朝更迭、文明兴衰？而付出的代价，换来的却仅仅是不到三分之一的进度。

这背后所隐藏的艰辛、孤独、一次次希望燃起又破灭的轮回，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远非他们这些在黑日降临后挣扎了不过月余的幸存者所能体会其万一。

他们之前还在为击退融合怪物、守住灯塔镇而心生庆幸，甚至暗自欢呼。此刻，在薇奥菈这轻描淡写的“四百余年”与“三成”面前，他们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经历的那场惨烈战斗，在真正的、以世纪为单位进行布局和对抗的棋手眼中，恐怕连棋盘上最边缘的一颗棋子都算不上，或许……连一场正式棋局的序曲都还未开始。

众人的思绪，被这残酷的时间尺度和完成度，彻底从对“永生”的飘渺幻想，打回了冰冷而坚硬的现实地面。

“所以，比起在这里不着边际地幻想怎么去收集那些虚无缥缈的碎片，”薇奥菈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她背后的龙翼轻轻扇动，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整个身体随之轻盈地飞起，落在了指挥所一侧一个较高的仪器平台上。她侧躺下来，用手臂支着头，优雅地闭上了眼睛，摆出了一副准备休息的姿态。

“不如好好想想，眼前这个该死的‘长夜’要怎么安全度过？周围那些正在被混沌教屠戮的据点，你们到底要不要、能不能去支援？”

她的姿态，像极了一只慵懒地蜷缩在高处、对下方纷扰不屑一顾的猫，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威压，却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她会留在这里，守着灯塔镇这个临时的“巢穴”，确保它不会在长夜中覆灭。但是，想要她主动出击，去扮演救世主，四处扑火？

免谈。

薇奥菈这明确的“不作为”姿态，如同一块寒冰，将众人心中刚刚因得知“真相”而重新燃起的、或许能借助她力量扭转局面的微弱希望，再次冷却、冻结。

他们彻底明白，指望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有着自己宏大目标和行事准则的龙裔，去扮演拯救所有据点的英雄，是绝对不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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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上的兵力捉襟见肘——灯塔镇自身的防御力量在经历大战后损耗严重，必须保留足够的人手维持护盾和内部秩序；“沙海驼铃”的车队即将抵达，需要接应和安置；而地图上那些依旧一片死寂的、代表着其他据点的区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发出无声的哀嚎，拷问着他们的良知。

出击救援？可能救不了几个人，反而会分散本就薄弱的力量，甚至可能被混沌教埋伏，导致自身覆灭。

固守待援？则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可能还在苦苦支撑的据点，在绝望中一个个被抹去，无数生命消逝。

每一个选择的背后，都关联着无数条鲜活的人命。这是一个远比之前任何战术决策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痛苦的道德十字路口。空气仿佛因为这份抉择的重量而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陷入拯救与自保的两难境地，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时——

“呜——呜——！”

指挥所内，代表外部接触的、不同于攻击警报的友方识别警报，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报告！”通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猛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检测到大规模车队信号正在高速接近我方东侧防御区！识别码验证通过……是‘沙海驼铃’！他们到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抛下争论，快步冲到巨大的单向观测窗前。

只见在血月照耀下的、昏暗的地平线上，一条由无数移动光点组成的“光龙”，正撕破长夜的帷幕，朝着灯塔镇的方向疾驰而来！车头灯的光芒连成一片，如同希望的烽火，坚定地穿透了笼罩世界的黑暗。

在灯塔镇引导信号的指引下，这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展现出高超的机动性，迅速而有序地依次驶入了东侧刚刚开启的应急闸门。

为首的是一辆经过重度改装、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重型越野车，车身上布满了剐蹭和弹痕，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无数风险。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极其魁梧、满脸虬髯、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壮汉，利落地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混合了皮质和金属护甲的作战服，浑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悍勇气息。

他双脚站稳，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灯塔镇内部略显混乱但依旧坚挺的景象，最后，那锐利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了站在指挥所门口的幽、南云寒等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然后用一种如同闷雷般、带着急切与不容置疑气势的粗犷嗓音，朝着这边大声吼道：

“我的人呢？！芬尼尔那丫头在哪？！快带老子去见她！”

他就是芬尼尔口中那个豪爽而可靠的“大叔”，沙海驼铃车队的实际领袖。他的到来，以及他所代表的、游离于固定据点之外的流动力量，为这个被绝望与沉重抉择笼罩的漫长黑夜，带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野性与未知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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