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沙戮天 第148章 九月霜寒影石现

时光流转，护贡大军在缓慢而坚定的行进中，悄然踏入了九月的门槛。初秋的凉意渐渐染上了一丝属于深秋的霜寒，尤其是清晨与夜晚，呵出的气息已能结成淡淡的白雾。华北平原的旷野上，草木开始加速枯黄，唯有耐寒的野菊星星点点地顽强绽放，点缀着这片日渐萧瑟的土地。

大军每日三十里的行程，使得时间仿佛被拉长。两位将军在马车内静养，药味几乎未曾断绝。石云虎的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中的锐气正在一丝丝恢复；石惊涛则更多地承担起表面上的指挥之责，虽不能妄动罡气，但坐镇前军，足以稳定军心。真正的运转核心，落在了敖烬、韩青、石重以及凌峰这些中坚将领身上。

那五百头“贡猪”带来的困扰，在采纳了军中几位老猎户和曾负责军中牧养的退伍老兵的联合建议后，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他们的方法简单却有效：减少精饲料投喂，以粗纤维的干草和少量清水为主，让这些猪大部分时间处于一种“半饱”的节省体力状态，同时用特制的、留有透气孔的厚布罩子，在非喂食时段部分覆盖猪车，减少外界光线和动静对它们的刺激。如此一来，猪群的嚎叫频率和强度果然显着下降，虽然行军速度依旧快不起来，但至少保证了基本的秩序和士兵们不再备受折磨的耳根清净。

然而，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明处。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要之地。两侧山势虽不算极高，但怪石嶙峋，植被茂密，官道从涧底穿过，蜿蜒曲折，视野极差。按照惯例，凌峰率领他的什队，与两名影刃卫“追影”提前半个时辰进入涧中排查。

凌峰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扫过每一片可疑的石壁、树丛和地面。突然，他在一处靠近路边的岩缝中，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带着记录和窥探意味的奇异感觉。

“有东西！”凌峰低喝一声，示意众人戒备。他小心靠近，用长枪轻轻拨开岩缝处的枯草，发现里面嵌着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颜色与岩石极其相近的薄片。薄片表面光滑，隐隐有符文流转的痕迹。

一名影刃卫“追影”上前，仔细查看后，眼神一凝：“是‘留影石’的残次品或者一次性消耗品。制作粗糙，隐匿性也差，只能记录很短时间内的影像和声音，并且激活后无法移动，很容易被发现。看来布置之人手法并不高明，或者说……资源有限。”

“留影石？”凌峰皱眉，这东西他听说过，是某些精通符文机关的宗门才能制作的玩意，价值不菲。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影刃卫“追影”熟练地用特制工具将其取下，并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连接其他触发机关，这才说道：“看来，有人很想掌握我们通过此地的确切时间、队伍状态，尤其是……那几位大人车驾的位置。”他目光扫过幽深的涧谷，“这里是个设伏的好地方，若提前知道两位将军车驾经过的具体时刻，进行精准打击……”

凌峰心中一凛。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确认石云虎和石惊涛的实时位置和状态，以便发动最具威胁的袭击。这留影石虽然粗糙，但若在几个关键节点都布下，确实能拼凑出大致的行军节奏。

“清除掉。通知后军，加快速度，队列收紧，快速通过落鹰涧！破阵营抢占两侧制高点，进行掩护！”凌峰果断下令。

消息传回，敖烬立刻调整部署。大军如同受惊的刺猬，迅速收缩，在弓弩手的警戒下，用比平日更快的速度穿过了这段险地。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并未遭遇预想中的伏击。

事后，影爻队率对那块留影石进行了分析，确认其制作风格带有明显的天工宗痕迹，但比厉岩使用的手段要低劣不少，像是初学者或资源匮乏者所为。

“厉岩虽死，但其怨念未消。”影爻冷声道，“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厉岩确实有一名亲传弟子，名叫‘厉碳’，资质平平，性格偏激，对其师极为崇拜。厉岩死后，此人便失踪了。看来，是他继承了厉岩的部分遗产，包括一些粗浅的机关术和那‘疯魔石’的残渣，想要继续完成其师的‘遗志’。”

敖烬面色阴沉：“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但其躲在暗处，像毒蛇一样窥伺，专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也确实烦人。传令下去，日后排查，需更加仔细，不仅要查陷阱埋伏，这类窥探之物也需留意。”

凌峰领命，心中对那个名为厉碳的潜在敌人留了意。这种被仇恨驱使、又无多少底线的人，往往比正面的敌人更难对付。

接下来的两日，大军又陆续发现了三处类似的简陋留影石布置，都被提前清除。那厉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手段难以奏效，变得愈发谨慎，再未留下明显痕迹。但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斥候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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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九月中的一天，大军抵达了中州与涿郡的界河——漳水主干。河面宽阔，水流滔滔，一座巨大的石桥横跨两岸，桥面可容四辆马车并行，名为“安济桥”。过了此桥，便算是正式踏入了帝国核心区域——中州的地界，距离帝都天元城已不足二百里。

然而，越是接近终点，敖烬等人越是谨慎。他下令在漳水东岸就地扎营，休整一日，同时派凌峰小队与影刃卫“追影”先行过桥，对西岸周边二十里范围内进行彻底侦查，确认安全后，大军再行通过。

凌峰领命，带着小队和两名影刃卫，在午後时分踏上了安济桥。桥体由巨大的青石砌成，坚固异常，桥下河水奔流，发出轰鸣之声。踏上西岸的土地，明显感觉到气氛与涿郡有所不同。官道更加宽阔平整，路旁的田垄规划得更加整齐，甚至连空气中的气息，都似乎带上了一丝帝都特有的、庄重而紧张的味道。

他们的任务是扇形散开，侦查西岸附近可能的埋伏点、可疑人员以及任何不自然的痕迹。凌峰将精神力扩散到极致，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日落时分，侦查任务基本完成，西岸一片平静，并未发现大规模军队或高手潜伏的迹象。就在凌峰准备下令收队回禀时，一名负责侦查南面一片枯萎芦苇荡的影刃卫“追影”发出了警戒信号。

凌峰立刻带人赶去。只见那名影刃卫正蹲在地上，面前是一片被压倒的芦苇，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暴戾混乱的气息。

“这里有短暂停留过的痕迹，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影刃卫指着地面上几个深陷的、非人非兽的脚印，“看脚印，似是人形，但步态狂乱，蕴含的力量……非常强！至少是四品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三品的门槛！而且，其气息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混乱与毁灭的意味，不像正常的武者。”

凌峰蹲下身，仔细感知那残留的气息，果然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心智不清的狂躁。“三品？”他心头巨震。那可是被称为“天人境”的绝世强者，能够初步引动天地之力，施展出近乎神通的手段！若真有这样一位敌友不明、且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的高手在附近，对大军将是致命的威胁！

“能追踪到去向吗？”凌峰沉声问道。

影刃卫“追影”摇了摇头：“气息到此为止，似乎……是凭空消失，或者被某种力量接引走了。对方很谨慎，或者说，引导他的人很谨慎。”

凌峰面色凝重，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特殊渠道传回东岸大营。

消息传回，中军大帐内的敖烬、韩青、石重等人皆是心头一沉。一位疑似三品、且神智不清的高手，这变数太大了！

“难道是百武盟隐藏的底蕴？还是其他势力派出的杀手？”韩青猜测道。

敖烬目光闪烁：“未必。三品高手，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各有名号，不会轻易被驱使。而且气息混乱……倒像是……强行突破失败，伤了根基，导致神智受损的‘伪三品’？”

“伪三品？”石重疑惑。

“嗯，”敖烬解释道，“有些武者急于求成，或在冲击关键瓶颈时被人干扰，导致走火入魔，虽然侥幸保住了部分超越四品的力量，能够引动些许天地之力，但神魂受损，心智不全，状若疯魔。这类人实力起伏极大，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破坏力惊人，却难以控制。若被有心人利用……”

帐内陷入沉默。一个不受控制、实力恐怖的“伪三品”疯子，比一个正常的三品高手更让人头疼。

“加强营地警戒！夜间巡逻人数加倍！所有岗哨必须两人一组，发现任何异常，立刻示警，不得擅自行动！”敖烬迅速下令，“另外，将此事密报影刃卫‘幽鹊’大人，请他们留意此人动向。”

一时间，营地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原本因为即将进入中州而略有松懈的神经，此刻彻底拉满。

与此同时，在距离漳河西岸约五十里外的一处荒废山神庙内。

一个穿着破烂黑袍、头发如同枯草般杂乱、面容被污垢遮盖的身影，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时强时弱，强时引动周围天地元气微微波动，弱时则如同风中残烛。

庙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普通劲装、面容隐藏在斗篷阴影里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看着那黑袍身影，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更多的却是狠厉与算计。

如果凌峰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他们一直在搜寻的、厉岩的弟子——厉碳！

厉碳将食盒放在地上，远远推开，低声道：“前辈，吃的带来了。”

那黑袍身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不堪、时而闪过疯狂红光的眼睛。他一把抓过食盒，狼吞虎咽起来，汁水淋漓，状若野兽。

厉碳看着他的吃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被压下。他低声道：“前辈，您要杀的人，明天……最迟后天，就会过河了。他们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能治好你头疼的东西。”他的话语带着蛊惑，“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在他们过河之后，最放松的时候……冲进去……杀了那个躺在马车里的，还有那个骑大马的……您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头也不会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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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黑袍身影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疯狂与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交替闪烁，他似乎努力在理解厉碳的话，最终，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杀……吃的……不疼……杀……”

厉碳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狞笑。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无法对护贡大军造成实质性伤害，连布置的留影石都被轻易清除。但他运气好，在逃亡途中，遇到了这个因为强行冲击三品“练神境”时被仇家偷袭、导致走火入魔、神魂受损变成疯子的可怜虫。他利用其心智不全，用食物和虚幻的承诺，勉强将其蛊惑，带到了大军必经之路附近。

他清楚，这疯子状态不稳定，未必能成功杀死石云虎或石惊涛，甚至可能被大军围杀。但这不重要！他只要这疯子去冲击大军营地，造成巨大的混乱和恐慌，最好能毁掉部分贡品，让护贡队伍灰头土脸，就算替师尊出了一口恶气！

“对，杀！杀了他们，你就不疼了！”厉碳继续蛊惑着，将一枚散发着奇异香气、能短暂刺激精神、诱发狂暴的药丸，悄悄混入了食物中，“吃了这个，你会更有力气……”

看着那黑袍疯子将混了药丸的食物吞下，气息逐渐变得愈发暴戾和不稳，厉碳满意地退出了山神庙，消失在夜色中。

他回头望了一眼漳河方向，脸上尽是怨毒和快意。

“师尊，您看着吧……弟子虽然能力有限，但就算拼尽一切，也要让他们不得安生！这最后一程，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那个疯子……能给力点……”

夜色深沉，漳水东岸的军营灯火通明，巡逻的队伍往来不绝，气氛肃杀。而西岸的黑暗中，一个不可控的恐怖变数，已然张开了獠牙。

凌峰站在营区边缘，望着漆黑的对岸，手中的“破浪·寒髓”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明日过河，恐怕不会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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