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 第56章 难兄难弟

当魏哲抵达钟离城的时候袁军早已逃之夭夭。

不过魏哲依旧选择在城外扎营，而不是夜宿城中。

在讲武堂授课时，他也时常嘱咐下方将领日后行军必须扎营，扎营必须设防。

并且如果有条件，尽量不要在城内宿营！

毕竟无论是敌境还是自家地盘，城池都不利于兵马调遣。

尤其是对于魏军这种骑兵众多的高机动军队来说，就更不利于作战了。

魏哲可不想自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魏国铁骑，日后被人堵在大街上像猪狗一样宰了。

而当钟离守将臧霸恭敬来营中拜见时，魏哲笑着扶起了他。

“好一个臧宣高，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闻听此言，身材壮硕的臧霸连忙抱拳道：

“不敢当殿下夸奖，这些都是末将本分罢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的嘴角还是止不住扬起，满脸喜色。

说来臧霸此人的经历堪称是乱世武者的模版。

其少年时本是乡中游侠儿，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只因据守律法不听从太守凭欲私杀狱犯，便惹得太守大怒，令人收押戒诣府备罪。

时年十八的臧霸获悉父亲被押囚，一时热血上头就召集食客十数人前往费县西山将父亲救出，即便押送役卒有百余人，却依旧畏惧臧霸勇猛被冲溃了。

此后，臧霸与父亲逃亡徐州，客居东海郡谋生。

并且经此事迹，臧霸的孝烈勇名也传遍乡野，传遍泰山周边。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徐州黄巾泛滥时臧霸方才能聚集一批义勇追随徐州刺史陶谦，一路征战，最终荡平徐州黄巾。

若非有此功，臧霸也不会被陶谦拜为骑都尉，坐镇琅琊。

从一介劫囚杀人的罪犯，转眼就成为秩比两千石的高官，这恐怕只有汉末能看见了。

由此可见，乱世确实是武人的盛世。

不过臧霸也不是成为骑都尉后就立刻割据泰山，自成一方霸主。

他之所以走到后世的那种地步，其实也是被时代浪花给推动的。

若非陶谦身死，若非刘备、吕布、曹操在徐州频频交战，藏霸也不会聚拢兵马，与孙观、吴敦、尹礼等兵将在泰山一带割据。

说白了，臧霸也是被徐州易主的速度给吓怕了，只能割据自保了。

因此之故，当曹操一统中原之后他便果断的投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臧霸为人其实与贾诩颇像，都精通自保之道。

甚至臧霸在这方面做得比贾诩还要优秀。

壮年便封侯拜将，为曹军大将，深受皇帝器重，连三个儿子都得以封侯。

晚年儿孙满堂、门庭富贵不说，含笑而终后还得以配享曹魏太庙。

啧啧，生荣死哀，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而今臧霸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割据自保，但还是依旧懂分寸，识进退。

譬如在魏哲围杀曹操，彻底将徐、兖两州纳入麾下之后，臧霸便主动上交兵权，离开军营搬入郯城，听任魏哲安排。

甚至臧霸还主动请求派遣子弟及诸将父兄家属前往邺城安居。

只不过对于这种质子制度魏哲向来并不怎么在意。

真要是野心勃勃的家伙，就算是满门灭绝也照样会背叛，就比如马超。

故此魏哲赞赏了他一番之后便拒绝了臧霸的请求。

然而臧霸却以“昔萧何遣子弟入侍，而高祖不拒”为理由再次恳求。

魏哲为安其心，这才答应臧霸的请求，并且下令将臧霸三子俱收入知行书院。

不过也正是因为臧霸的诸般表现，才让他成为徐州诸将中最受器重的将领。

魏哲晋位魏公之后，更是擢升臧霸为前锋将军，坐镇钟离城。

而臧霸果然没有辜负魏哲的信任，即便面对数万袁军的围攻也依旧牢牢守住了钟离城，扼守这处淮河南岸的桥头堡。

“袁术如今已然癫狂，四处强掳青壮为兵，以至有二十万大军。”

帅帐之中，只见臧霸禀报着最新军情：

“据斥候探报，如今九江郡内也开始出现饥荒。为了供养这支大军，袁术竟开始征收什么‘效忠钱’，到处搜刮民间粮草，以致百姓饥不果腹，多有逃亡。”

魏哲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毕竟这对于袁术来说已经算是基操了，这厮压根就没有把平民百姓当过人。

沉吟片刻之后，魏哲忽然开口问道：

“扬州其他郡县都有什么消息？”

臧霸听罢当即有条不紊道：“庐江太守陆康已派出巢湖水军袭扰沿岸袁军。”

“豫章太守周术虽未出兵，不过却答允借粮庐江郡。并且此人还撤走了豫章门户的柴桑守军，两郡交界的彭蠡泽亦撤去戒备，任由商贾来往货运。”

“至于吴郡太守盛宪……”

说到这里藏霸顿了顿，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原来袁术称帝之后朝廷曾下诏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对于自称天子的袁术，长安朝廷已经没有更多的制裁手段。

但长安的旨意却给了刘繇机会，让他得以有了插手扬州局势的资格。

不过由于忌惮袁术的威势，刘繇没敢前往淮南，而是潜行匿迹借道荆州，走长江水路前往吴郡。

彼时吴郡太守盛宪患病不能理事，吴郡都尉的许贡便趁机夺权，窃取吴郡不说还试图斩草除根。

若非曾被盛宪举为孝廉的吴郡名士高岱将其藏匿于豪强许昭处，恐怕吴郡太守盛宪此刻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为什么臧霸能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呢？

说来还是刘繇的缘故。

因为刘繇抵达吴郡之后便以扬州刺史的身份招抚了一些豪侠、山匪。

甚至在他豪迈的许诺下，还吸引了一些地方豪强大族的投靠。

比如高岱就携盛宪至刘繇处寻求庇护，豪强许昭也前来投靠。

于是乎袁术这边还没打起来呢，吴郡就先开始内讧了。

许贡占吴县，刘繇据乌程县，彼此攻伐，死伤颇多。

【太湖三傻】

而在听完臧霸的解释之后，魏哲顿时来了兴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后来刺杀孙策的死士就是这位吴郡都尉许贡的门客。

这些人即便身死也要为故主报仇，颇有春秋古风。

而能有这样一批死士，许贡的势力显然也不容小觑。

于是魏哲当即好奇道：

“如今吴郡局势如何，刘繇可曾败逃？”

不想臧霸却摇了摇头。

“那刘繇已然占据吴县，许贡接连三败，损失颇大，如今正退守无锡！”

闻听此言，魏哲颇为惊讶。

“刘繇竟有此能？”

不是魏哲看不起他……好吧，就是看不起。

没办法，刘繇这厮和他哥哥刘岱都一个德行。

这对难兄难弟都不过中人而已，没什么兵略。

而臧霸闻言当即笑着解释道：

“刘繇自然没这本事，不过他麾下将领却着实厉害。”

“其人在乌程县时曾招抚山贼严白虎为将，刘繇这才三战三捷！”

话说严白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山贼，严格来说应称他为“宗帅”，

所谓“宗帅”者，强宗骁帅也！

也就是说严白虎的山贼是以宗族为基础组成的兵民一体的犯罪集团。

他们拿起刀剑、放下锄头，就是山贼；放下刀剑、拿起锄头，那就是百姓。

譬如严白虎的宗族严氏，就是乌程县的大族，族人众多，呼啸之间就可以聚集万余青壮，规模之大不输于郡兵。

严白虎甚至直接在乌程县石城山下“累石为城”，割据乌程。

其他大族没有像他们这么能打的领头人，便只能乖乖的当个豪强。

而刘繇初来乍到，在扬州全无根基，正需要严白虎这样的地方势力。

于是招抚严白虎时，刘繇直接大方的许诺他，待事成之后便任其为一郡太守。

若非如此，严白虎还真不一定会臣服于刘繇这个扬州刺史，毕竟他和吴郡都尉许贡也有些交情，要个一官半职还真不难。

帅帐之中，待臧霸将前因后果介绍清楚后，魏哲不由眉头微皱。

刘繇与严白虎的组合，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如果没有外部势力干涉的话，说不定刘繇就能复制刘表“单骑定荆州”的壮举，来一个“匹马平扬州”了。

而严白虎、许昭，估计便是刘繇的“蒯良蔡瑁”了。

想到这里，魏哲忍不住摇了摇头。

此刻他忽然觉得，刘繇这个“正规”的扬州刺史貌似比袁术的威胁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