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庆隆还不知道有人把他的路标都给拔了。
他把最后一根小木棍插上,提着筐继续往自家地里走。
筐里放了两把小锄头,一会儿要挖野菜用。
还有几个碗,和用陶罐盛的一大罐小米粥。
粥很稀,但非常重,他就放进了他的筐里。
周月华头几年为了多赚点钱早分家,熬坏了身子骨,他不能让他提重物。
周月华的篮子里放了点烧饼,还有两个煮鸡蛋。
烧饼就是很普通的烧饼,做的时候于庆隆看见了,那面粉很不好,许多杂质,灰卜卜的。
可到了春季,上一年的秋粮见了底,要干的活还特别多,这是一年当中最艰难的时候。
两人到了自家田里,出来干活的三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二哥动作最灵,放下农具越过田垅跑过来,关切问道:“阿爹,今儿好像迟了些,家里是有啥事耽搁了?”
于庆隆说:“没有。
家里没啥事,是我路上一边做标记一边走,稍晚了些。
二哥你也知道我不大认路,做了标记下回我好自己来送,这样就不用辛苦阿爹做了饭还得跟我两头跑。”
于大有问:“华儿,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月华一边往碗里倒粥一边说:“没有。
快吃吧,这里还有些酱菜。”
他说完拿湿布巾擦擦手,剥了鸡蛋给当家的。
当家的掰了一半,自己没吃,想都不想地放进媳妇儿嘴里,另一半给了小儿子。
于庆隆心里正愁着这伙食太单调,看到递给他的半个鸡蛋,心里别提多难受。
他在现代的时候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父母离婚之后又各自成了家,倒是也管他生活费,但一年到头也不定能见上一回。
所以他其实没多少跟父母相处的经验,倒是跟爷爷奶奶相处最多。
爷爷奶奶都把他当成宝贝。
这半个鸡蛋,放在现代他真未必多瞅一眼,可在这里却太珍贵了。
于庆隆看了看拿着鸡蛋的一只大手。
上面粗糙并着裂纹,那是在现代城市里很难见到的手。
他接了鸡蛋,掰了一小块,大约五分之一送进口,剩下直接放回于大有手里:“父亲吃。
我又干不了多少活。”
说完他起身拍拍屁股:“大哥,你给我指一指都有哪些地是咱们家的行么?我总记不住。”
于庆家用拿着筷子的手招招:“过来坐大哥边上。”
于庆隆蹲到他跟前,于庆家说:“你蹲在这,正对着那块地你看长得像啥?”
于庆隆说:“像、大毛毛虫?”
别家的地都是各式各样的几何形状,只有这家,像放大的铁轨上长满了野草,笔直的两条线冲出去,两线之间一道道横下来的田埂,真的很像铁轨。
可他不能用铁轨来形容。
于庆家敦厚地笑说:“对,这说么也行。
这家人的长工还没忙到这,这块地上的杂草还没收。
你看这条毛毛虫,再低点头能看见啥?”
于庆隆说:“看见我坐的这块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