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国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在昏暗光线下的门缝处,眼角的皱纹因用力而挤成一团。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刮得他脸颊生疼,可靠近门缝的地板,竟比别处少了几分刺骨的凉
一丝微弱却持续的暖意正顺着缝隙缓缓溢出,像条温顺的小蛇,悄悄舔舐着客厅里的冰冷。
“是热气!”张美娟的声音陡然拔高,攥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立刻想到自家那台时断时续的空调,还有电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无名火“腾”地窜上心头,
怨气像冰碴子似的往外蹦:“我说她怎么不出来!原来偷摸弄了取暖的东西!肯定是电暖器、小太阳之类的!这电压连空调都快带不动了,她倒好,锁着门享福,是想把家里最后一点电都榨干啊!自私透顶!”
骂完,她又飞快换上“宽宏”又“无奈”的语气,伸手想去拉江建国的胳膊:“老头子,别瞎操心了!你看她那儿暖和着呢,比咱们舒服百倍!饿不着冻不着的。咱们赶紧回去吃饭,顾好自己最要紧。”
江建国这才后知后觉地吸了吸鼻子,那缕暖意混着隐约的米香,确实不是错觉。
他刚才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连带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像个被戳穿心思的孩子,佝偻着背,一步一顿地挪回餐桌旁,坐下时,木椅在地板上刮出“吱呀”一声轻响。
小屋门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小小的柴火炉里,橘黄火苗正无声地跃动,将干燥的暖意泼洒在每一寸空间里。
炉上的小砂锅“咕嘟咕嘟”轻响,盖子边缘溢出的白色蒸汽打着旋儿往上飘,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水珠,又簌簌落在炉壁上,带出温润的米粥香气——江月月正给自己熬一锅软烂的白米粥。
她胃不好,这种冰天雪地的早晨,最需要这样温和的食物熨帖肠胃。
粥面凝着一层薄薄的粥油,像块半透明的琥珀,旁边小碟里的酱黄瓜切成细条,泛着油亮的光泽,咸鲜气勾得人舌尖发颤。
小奶狗趴在炉边的棉垫上,前爪搭着垫子边缘,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空气中的米香,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板,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就在江月月拿起木勺准备喝粥时,门外张美娟的叫嚣和江建国的沉默,像根细针似的扎进耳朵里。
她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不用看都知道,又是老一套——那老头刚要动点心思,就被老妖婆用“为你好”的幌子按住了。
“呵……”她心中无声嗤笑,眼底漫上一层冰冷的嘲讽,可嘴角绷紧的弧度里,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极细微的波动。
她扬高声音,让每个字都像带了冰碴子,穿透门板砸进客厅:“现在知道担心了?医院里的时候,不是已经‘恍然大悟’过一次了吗?这会又演哪一出?良心发现?还是……怕我死了,连最后一点能让你‘愧疚’的对象都没了?”
客厅里的江建国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女儿的声音清亮,听着就中气十足,看来昨晚没吃亏。
他不再多想,端起碗,默默喝起了碗里早已温吞的粥。
江月月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软糯的米粒滑过喉咙,暖意熨帖着胃壁,她却觉得还不够解气,对着门板又道:“电暖器?自私耗电?这是我家,我爱用什么用什么,轮得到你在这儿当搅屎棍?天天就靠那张嘴跑火车,不嫌累得慌?”
门外的张美娟听得脸都绿了,刚想拍桌子骂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江建国喝粥的动作没停,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点松快——这老东西!
她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心里暗骂:跟这老头犟没用,等他缓过劲来再说,别逼急了不好拿捏。于是她气呼呼地坐到餐桌旁,对着江建国抱怨:“老江,你看月月她,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江建国头也没抬,只是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快吃吧,这天越来越冷,再磨蹭,饺子该冻成块了。”
张美娟被噎得直瞪眼,半晌说不出话,只能狠狠戳着碗里的饺子。
小屋内,江月月听着外面的闹剧,挑了挑眉——这老头今天倒是转性了,没像往常那样当出头鸟。
同一时间,三楼的张浩家:
昨晚被江月月戏耍的三名警员,此刻模样狼狈极了。那带着臭味的淤泥冻在身上,连头上都是,想洗也没法洗,再加上刺骨的寒冷,更是苦不堪言。他们外面的车也打不着火了,昨晚被电到的胳膊现在还发麻,通讯设备依旧没信号,联系不上任何人。
现在外面风雪还异常大,出去回报工作的同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到了目的地,还是车子在路上抛锚了。
张浩看着这几个狼狈的警察,心里暗骂:“真是没用,三个大男人,硬是没把那破门弄开!果然警察干活就是拖泥带水!”心里这么想,
他自己却不敢上前,也不知道江月月搞的什么鬼,那些淤泥到底是从哪来的——当时黑漆漆的,只顾着看门锁,哪顾得上头顶?真是活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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