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劈开红海的热浪,缓缓驶入港口。岸边的塔吊像钢铁巨人般矗立,灰蒙蒙的天空下,黄沙弥漫,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味与尘土气息,灼热得仿佛能点燃衣角——这就是守业抵达的中东,与海坛岛的湿润凉爽截然不同。
“都麻利点!拿好自己的行李,跟着领队走!”工头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中文,扯着嗓子喊,粗糙的手指指向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工棚。
守业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跟着同乡们走下船板。脚下的水泥地被晒得滚烫,隔着千层底布鞋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他忍不住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香囊——那是晚晴的味道,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这鬼地方,也太热了!”身旁的阿强抹了把脸上的汗,粗布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比咱们岛上的三伏天还难熬!”
守业没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喉咙干得发紧。他想起晚晴在信里叮嘱“多喝水,别中暑”,连忙从行囊里掏出水壶,灌了一大口带着淡淡咸味的水。
走到工地宿舍,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沉:低矮的板房密密麻麻排着,墙壁上满是灰尘,屋里摆着四张上下铺铁床,被褥发黑发硬,空气中飘着汗味与霉味。“条件是差点,凑活住吧,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享福的!”领队拍了拍手,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一早六点上工,都早点休息!”
同乡们陆续收拾着床铺,守业把行囊放在角落的下铺,小心翼翼地掏出晚晴绣的香囊,挂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又从包里拿出那张被摸得发皱的产检单,上面“孩子健康”四个字,是支撑他熬过海上漂泊的光。他摩挲着纸张,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眼里却泛起了泪光。
“想媳妇孩子了?”隔壁床的老王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喝点水吧,这里的水得烧开了喝。”
守业接过缸子,点点头,声音沙哑:“嗯,我媳妇今天该产检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肯定没事!”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出来干活,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安心?好好干,挣够了钱,明年就能回去抱娃了。”
守业重重地点头,把产检单小心地塞进枕头底下。他躺在硬邦邦的铁床上,板房外传来机器的轰鸣与同乡们的鼾声,可他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晴的笑容、孩子在腹中的胎动,还有龙滩温柔的浪声。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灼热的空气、刺耳的噪音、简陋的住所,让他愈发思念海坛岛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闹钟就刺耳地响起。守业跟着同乡们来到工地,刺眼的阳光已经洒满大地。工头分配了任务:搬运钢筋、搅拌水泥,都是重体力活。
钢筋被太阳晒得滚烫,守业刚抓起来,就被烫得缩回了手,掌心留下一片红痕。他咬咬牙,戴上粗糙的手套,弯腰扛起一捆钢筋,一步步往指定地点走去。灼热的空气炙烤着他的后背,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模糊了视线,浸湿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又被太阳快速晒干,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
中午休息时,他坐在工地的阴影里,啃着干硬的面饼,就着咸菜,难以下咽。他想起晚晴做的软糯小米粥、香喷喷的荷包蛋,想起一家人围坐吃饭的温馨场景,心里一阵发酸。他掏出水壶,又喝了一口水,水已经被晒得温热,带着淡淡的异味,可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知道,只有保住身体,才能多干活,多赚钱。
下午,搅拌水泥的机器出了故障,工头让守业和几个同乡去抢修。机器运转时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水泥粉尘呛得他直咳嗽,眼睛也涩得难受。他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拧着螺丝,汗水滴进眼睛里,刺痛难忍,他只能用袖子胡乱抹一把,继续干活。
傍晚收工时,守业浑身沾满了灰尘和水泥,累得像散了架,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像灌了铅。回到宿舍,他连饭都没吃,就瘫倒在床上。可一想到晚晴的期盼,想到孩子出生后的奶粉钱、学费,他又挣扎着爬起来,从行囊里拿出药膏,涂抹在磨破的手掌和晒伤的胳膊上。
“晚晴,我到工地了。”他对着床头的香囊,轻声呢喃,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这里虽然苦,但是我能坚持。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赚钱,早日回去陪你和孩子。”
窗外,夜色渐浓,工地的灯光昏黄而微弱,机器的轰鸣还在持续。守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满是思念与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苦、很累,但只要一想到晚晴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他就有了无穷的力量。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份跨越山海的牵挂,他必须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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