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司来了!”
外头忽然一声大喊。
苏遮月原本被眼前的可怖景象震得全身发抖,倏然被叫回了神,再不敢停留。
只是匆促出门时,门板一晃,“砰——”,从顶上又掉下一个重物,正落在她身后。
苏遮月一转头,竟是另一名姑子,那身上只穿着里衣,同样是在肚腹处破开了个窟窿。
原本的白衣裳被血一污,昏暗中变成了可怖的黑色。
苏遮月骇得全身发软,磕磕绊绊下了楼,正好撞上牵着阿喜出来的邹大娘。
“惹上官差可不得了,咱们赶紧走!”
邹大娘知晓这州府县下的官差,那都是剥皮抽筋、横行霸道的人物,纵然什么罪也没犯,牵连上了也得好一番拷打盘问。
她们这种外地来的没根没底的人,一旦沾染上官司,不将身上的钱财悉数交出去了,是断断走不脱的,怕不及还得挨顿打,这可比什么鬼怪更要命,当下也不再迟疑,拉住苏遮月的手就往后门走。
她们前脚出店,官差就叫掌柜的迎进了院。
州府不比寻常县城,为首的官吏自有经事办案的经验,见屋内两名姑子如此丧命,立知事情不好,如此命案一经流传必定引发百姓恐慌,言之鬼怪向来是官府大忌,轻则他官身受损,重则连知府的官帽都不保,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即刻将今夜住店者全部拘捕!”
命令即下,一众官兵鱼贯而出。
不一时,前一刻离行客店的人被纷纷押回,禁言之令在前,些许叫着“冤枉”“与小人无关啊”“是鬼!”的人都吃了巴掌,拳脚下来,打得人不敢开口。
另一边,苏遮月和邹大娘在田垄上疾行,从客店后门出来是一片稻田,离官道甚远,她们走到现在,四野茫茫,已然见不到民居。
忽然哗啦啦一声雷劈,夜空里乌云卷来,下起滂沱大雨。
豆大的雨滴不由分说地砸落在身上,不到半晌的功夫,三个人都淋了个透湿。
“娘,雨好大,我们去树下躲躲吧。”
邹大娘听到儿子的声音,还不及开口教训,突然一个惊雷落下,正劈在她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雷光如电,“唰”地将树直接劈了开。
一棵参天大树“轰”地断开,树头带着枝叶烧着火落下来,大雨里烈火簇簇高着。
苏遮月和阿喜都惊呆了。
往常只见得天上有雷,何时见过如此景象。
邹大娘是听人说过雷劈木的,惊震道:“怕是有人做了什么坏事,遭天谴了!咱们快走,莫被牵连了!”
苏遮月听到她说,一瞬便想起那惨死在客栈里的两名姑子,心中悚然。
黑雨中辨不清方向,树下又避不得雨,三个人只能在交错曲折的田道里奔走。
邹大娘只一心想着她们走得越远越好,将祸事避开。
地上积成了水潭,在大雨下愈发泥泞,苏遮月已跟得吃力,阿喜也是走不动了,一声声叫着“娘,慢点”,忽地腿被石头一拌,整个跌到了泥潭里,扎下了半身泥。
苏遮月赶紧停下,和邹大娘一起将阿喜拔出来,眼下三人都满身满脸都是泥水,雨却不停,跟天漏洞一般地往下浇。
邹大娘将阿喜背上,可消她自己也走得累极,没走一会儿便直喘气,苏遮月帮她扶着阿喜,模糊间看到远处一间棚屋,惊喜道,
“大娘,那儿有间屋子,我们去那避避雨吧。”
邹大娘答应一声,三人顶着雨赶到了棚屋。
这是一间堆垛着牛马草料的棚屋,屋门是紧闭的,上了一把铁锁,进不得,庆幸屋外尚有延伸出来的棚顶,也有石桌石椅,她们便就着那棚顶下避雨。
苏遮月将袖子一拧,呼啦啦地落水。
邹大娘从包袱里找了布巾,替儿子擦着身上的泥水:“多亏是夏夜,这要是若是冬日,咱们这一趟淋下来,风寒加身,半条命也没了。”
“啊欠——啊欠——”阿喜已然冷到了,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鼻涕眼泪不绝。
棚下风挟着雨,卷吹进来,苏遮月远远望去,只见得远处仿佛她们来时的方向,隐隐有光亮,黑夜里像鬼火一般团团闪过。
这时当空又是一个霹雳,打得黑夜如同白昼,将她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邹大娘见她如此胆颤,便问:“你方才在那店里可是瞧见了什么?”
阿喜怕听鬼故事,尤其在这黑洞洞的雨夜里,两只手高举,一味将耳朵捂住。
苏遮月便把那两名姑子死在屋子里的景象讲了与她,顾念阿喜还是个孩子,没说肚肠开腹,只说死得极惨。
邹大娘问道:“你说那会是什么人干的?会不会那些鬼头水匪?”她因记得那些水匪的残酷手段,也是这般残忍。
“水匪?”苏遮月一愣,她之前想当然以为是鬼魅作怪,没想过是人所为,被邹大娘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她在那房里只看见了两名姑子。
那名书生呢?
“是书生!”她身子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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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鬼孕请大家收藏:()鬼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邹大娘不知其故,但见她反应这么大,忙问:“什么书生?”
苏遮月又把那书生和姑子的相好之事说了。
邹大娘一拍巴掌道:“对了,只怕便是这样,向来这露水夫妻最成仇,许是她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叫那书生痛下毒手,却闻这店里有古怪旧闻,故意做得仿效鬼怪,且好叫自己脱罪!”
苏遮月也是如此猜测的,说道:“若是这般,我们可要报案?”
既知凶手,也该通报官府将那书生拘捕,好好审问才是。
邹大娘却不赞同:“那自有官差的事,且你不是说那书生已然逃走了吗,咱们无凭无据,只一张口,怕没叫官府抓来那书生,反将自己搭进去了。”
苏遮月想了想觉得有理,想如今自保尚且不足,实在难关照他人。
邹大娘又道:“咱们这一路遇上太多怪事,我也不想别的,只求能早日平安上京,便是阿弥陀佛了。”
说起“阿弥陀佛”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往湿透了的包袱里掏了掏,翻出几串佛珠来
幸好叫衣服包着,没弄湿,
“却才是买吃食时在杂货摊一道买下的,寻常的菩提子,几个铜板一串,虽不值得几个钱,远不是什么大师开光做法的圣物,但咱们这一路太遭邪了,还是得用这个保保平安,只求个心安。”
她说着将一串佛珠递给苏遮月。苏遮月接过一串,戴在手上。
邹大娘给阿喜戴了一串,也给自己穿了一串。
苏遮月见这浓墨似的夜色里,手腕上的佛珠光华流转,竟不像是几个铜板买的俗物,不过瞬息就变了,她擦了擦眼,疑心是自己多神看错了。
邹大娘看着棚外的瓢泼大雨:“等雨停了,咱们就去渡口,登船上京,这一路往后都是要紧的水道,绝不可能再出事了。”
上京……苏遮月指腹摸着佛珠,心里却不甚安宁,想到这一路的波折,再想到突然现身的赵姨娘和李祁。
这一趟上京只怕会和她期盼的完全不一样。
正心中惶惑,突然见阿喜指着一个地方叫道,
“娘,那是什么?”
阿喜指的地方一堆草垛,草料堆了足有两人高,她们方才来的时候,身上能取光的东西都没了,自也没仔细看,这时借着霹雳的雷光,忽然见得有什么暗色的水,从草堆下渗出来,流入泥地里。
邹大娘抄了边上的棍子,将里头戳了戳,草堆被戳开,当先滚出来的竟是一团红肉一样的东西,惊得她连退几步。
那东西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像是人的脏腑。
“这是什么腌臢物什?”邹大娘惊讶之余又觉得古怪恶心,直叫人作呕,连忙将阿喜的眼遮住了不叫他看。
苏遮月发现地上落了枚香囊,忽然明白了什么,接过邹大娘的棍子,往草料堆里翻找了,果然——
“啊,怎么有人!”邹大娘吓了一跳。
那草料堆里躺着的人赫然便是那之前的书生。
苏遮月走到近处,便见这个人身上脸上都是血,闭着眼睛,俨然已经死了。
雷电依旧霹雳下来,极短的光亮间,苏遮月看到他衣袖处仿佛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闪过,细长的,像是条蛇尾。
她心中惊疑,俯下身,正想要仔细找找,突然听到邹大娘一声大叫“妹子!”。
苏遮月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面前的人猝然而起,她的脖子被粗暴地扼住,呼吸骤然被阻。
她睁着眼,惊恐地看着面前双目猩红的书生,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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