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不小心就升官了 第223章 田野调查

江州火车站。

小林拖着行李箱走出站台时，冷风裹着油菜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广播里正播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仿佛在为即将开始的调研拉开序幕。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王哲市长半小时前发的短信：老李带着合作社社员在出站口等你们，车牌号江A·D3567。

出租车驶向城郊，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渐变为稻田。小林望着远处连片的绿色，想起秦墨在政研室说的话：江州的田埂，藏着中国农业最真实的样子。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这里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腥气，田埂上的野草挂着晨露，连空气里都飘着新翻土地的芬芳。

小林！这儿呢！

一声洪亮的呼唤打断思绪。车窗外，一个皮肤黝黑、挽着裤腿的中年男人正朝出租车挥手，身旁站着七八个同样装扮的农民，手里举着欢迎省委调研组的红纸牌子。小林认出为首的老李——就是秦墨在日记里写过无数次的丰收合作社理事长，照片里他站在稻田里笑得朴实，此刻却因为激动，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秦书记派来的人，就是自家人！老李接过行李箱，粗糙的手掌布满老茧，走，先到家吃饭！你婶子炖了腊肉，还有刚摘的青菜，都是自家种的。

老李家的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堂屋正中挂着**像，旁边贴着农业税全免，农民笑开颜的红对联，灶台上的砂锅里咕嘟着腊肉炖萝卜，香气弥漫整个屋子。老李的妻子张婶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念叨：听说你们要住半个月？可别嫌俺家条件差，床是新打的，被褥晒得软和。

小林连忙摆手：婶子，您太客气了。秦书记特意交代，要我们住农家屋、吃农家饭，体验真实的农村生活。

体验生活？老李给小林倒了碗米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俺们庄稼人不图别的，就图政策能落到实处。你们来了好，正好帮俺们算算免税后的明白账

这话让小林心头一震。他想起秦墨在调研动员会上说的：农民要的不是空中楼阁的报告，是能装进钱袋子的实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林就被院外的动静吵醒。推开窗，只见老李带着合作社的社员在田埂上集合，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犁铧翻起带着草根的新土。

小林，快来！老李朝他招手，今天试新到的插秧机，你跟着学学。

小林穿上老李递来的胶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里。冰凉的泥浆漫过脚踝，带着股青草的腥气。他学着老李的样子扶住插秧机把手，机器缓缓向前，一排排绿油油的秧苗便整整齐齐地立在田里。

这机器一天能插五十亩吧？小林擦了擦额头的汗。

何止！老李指着远处的稻田，以前人工插秧，十个人一天最多插三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在有了插秧机，合作社的五百亩地，三天就能插完！

机器轰鸣声中，几个年轻社员凑过来聊天。

小林同志，免税是好，可化肥涨得太凶了！种粮大户王二柱蹲在田埂上掰着手指头算账，去年尿素一袋八十块，今年涨到一百二，我家二百亩地，光化肥就多花了八千块！

可不是嘛！养鱼的张大姐接话，饲料也涨了，鱼价却没咋动，俺家鱼塘今年利润少了三成！

技术员小刘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念数据：去年全省农资价格平均涨幅百分之十二点七，其中化肥涨百分之十五、农药涨百分之十、柴油涨百分之二十。农业税减免让农民人均少交八十五块，可农资涨价抵消了六十二块，实际增收也就二十三块……

小林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字迹因手抖而有些潦草。这些数据，和他之前在省城看的报表完全不同——报表上的数字冷冰冰，此刻从农民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体温和泥土的质感。

你们就没想过办法？小林问。

想啥办法？王二柱苦笑，化肥是刚需，贵也得买。去年有个宏业农资的推销员说，他们有低价配方肥，比市场价便宜百分之十五，俺们买了两吨试试，结果秧苗长得比草还矮！

宏业农资？小林心头一紧。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秦墨收到公安部通报，阮文雄余党控制的宏业农资正试图通过劣质农资破坏改革。此刻，这个名字从江州农民的嘴里说出来，印证了秦墨的判断。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老李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你别担心。这事俺们早跟赵东升局长反映了，他说公安局已经盯着宏业农资了，早晚端了他们的窝点！

晚上，老李家的堂屋点起了煤油灯，合作社的社员们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小林把笔记本摊在桌上，煤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要说心愿，俺第一个盼着修水渠！种了一辈子地的赵大爷敲着旱烟袋，村东头的灌溉渠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的，淤泥堵了半米深，放水的时候只能流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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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主任周大姐翻开一个小本子：俺统计了一下，合作社社员最盼的三件事：一是农资补贴能跟着物价涨，二是农田水利有人修，三是农村信用社能给农民办信用贷，不用抵押。

小林的笔记本上，心愿账已经写了满满三页。这些，没有一句空话套话，全是农民用汗水和经验总结出来的金点子。

小林，你们这次来，能把俺们的心愿捎给省委不？老李握着小林的手，掌心粗糙得像老树皮，俺们不怕苦，就怕政策落不实。

小林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出发前秦墨的叮嘱：你们去，不是视察，是回家。把农民当亲人，他们才会把真心话告诉你。

调研的最后一天，小林和老李坐在田埂上看星星。深蓝色的夜空里，银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星星眨着眼睛。

小林，你说俺们农民啥时候能像城里人一样，按月领工资？老李望着星空，语气里带着憧憬，要是能把土地流转给合作社，俺们既能拿租金，又能在合作社打工挣钱，那该多好！

小林想起秦墨在江州时推动的土地入股试点，给老李算了一笔账：老李叔，你家五亩地，如果流转给合作社，每亩年租金八百块，一年就是四千块；你在合作社当管理员，月工资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加起来比你自己种地多赚一倍！

真的？老李猛地坐直身子，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那敢情好！俺明天就跟社员们商量！

小林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涩。他知道，老李的憧憬背后，是农民对稳定增收的渴望——几千年来，农民靠天吃饭，收成好了能吃饱，收成不好就得饿肚子。如今，农业税取消了，他们盼的不再是的惊喜，而是的踏实。

调研结束那天，合作社的社员们一大早就来到老李家，把小林一行送到村口。王二柱抱着一捆青菜塞给小林：自家种的，没打农药，你带回去尝尝。张大姐往他包里塞了罐蜂蜜：这是俺家蜜蜂采的油菜花蜜，甜得很！

老李握着小林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小林，你们下次啥时候来？俺们还等着听你们的消息呢！

小林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二零零六年一月二十六日，于江州丰收合作社。调研结论：农业税取消后，农民最盼三件事——农资补贴动态调整、农田水利修缮、农村金融支持。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连绵的稻田，轻声说：老李叔，你们放心。秦主任说了，只要是农民的心愿，省委一定会想办法办到。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汽车驶离村子时，小林回头望去，只见老李和社员们还站在村口挥手，身影在晨曦中渐渐变小，却像一面旗帜，插在江州的土地上，也插在小林的心里。

回到省城后，小林连夜整理调研报告，标题就叫《江州丰收合作社三本账：农业税取消后的农民诉求与政策建议》。报告里，不仅有详实的数据、农民的签名，还有老李家堂屋的油灯、田埂上的泥土、星空下的对话——这些带着温度的细节，让报告有了生命。

秦墨收到报告时，正在修改《关于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实施意见》。他读完报告，眼眶湿润了，拿起红笔在报告上写下批注：此报告真实反映了农民心声，建议省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尽快出台农业税取消配套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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