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气,裹挟着潮湿的江风,贴着张桥镇青石板路的缝隙往骨头缝里钻。
白洁家那座深宅大院里,却难得透出几分暖意。
屋檐下挂起了几串晒得半干的红辣椒,墙角堆着林夕劈好的、小山般整齐的柴火,
灶房里飘出炖肉的香气,混杂着蒸年糕的甜糯味道,丝丝缕缕,驱散着冬日的萧索。
林夕来了快五个月了。
时间像无声的流水,冲刷掉最初的惊疑、恐惧和试探,留下一种粗糙却稳固的日常。
他依旧沉默,眼神大多数时候是空洞的,像蒙着一层洗不净的雾。
但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宅院和这个由两个女人组成的、脆弱的家。
最大的变化在白润颜身上。
十三岁的少女,像一株吸饱了阳光雨露的小树苗,舒展着枝叶。
初中校园里,那些曾经围绕着她“没爹的孩子”、“小寡妇养的”之类的窃窃私语,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同学们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因为她家里那个沉默寡言、却俊美得不像真人、力气大得吓人的“哥哥”。
林夕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恶意。
他会在下雨天准时出现在校门口,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如同沉默的山岳,接过她的书包,为她撑起一把旧伞。
他会在她写作业时,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像个巨大而温顺的守护兽,即使眼神茫然,也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父亲,这个在白润颜生命中从未真实存在过的角色,其模糊的轮廓,正被林夕那完美的身影一点点填补、具象化。
他会陪她玩简单的游戏(虽然反应迟钝),会毫无怨言地帮她搬沉重的书箱,会默默吃掉她偷偷塞给他的、烤得有点焦糊的饼干。
他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依赖。
家里饭桌上的笑声多了,白洁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白润颜的成绩单上,鲜红的“优”字也越来越多。
这个曾经风雨飘摇的家,因为一个“傻子”的闯入,竟奇异地生出了根,扎进了这片冰冷的土壤,顽强地透出了暖融融的生机。
腊月二十三,小年。
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家家户户忙着除尘祭灶。
白洁正踩着凳子,用绑了布条的竹竿清理堂屋高处的蛛网,林夕则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按照指令,
一趟趟将擦洗干净的桌椅板凳搬进搬出,动作精准而高效。
“洁丫头!在家吗?”
一个洪亮而带着乡土气息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白洁闻声,连忙从凳子上下来,脸上露出真切的喜色:
“大伯?快进来!”
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快步迎了出去。
来人正是张桥村的村长,白庆国。
五十多岁,身材敦实,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皱纹,但眼神明亮,透着一股庄稼汉的硬朗和精明。
他穿着半旧的藏蓝色棉袄,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大伯,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外头冷!”
白洁热情地招呼着,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像是米面一类的东西。
白庆国笑呵呵地走进堂屋,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屋子和正在默默搬动一张八仙桌的林夕,
在林夕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复杂。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过来看看你们娘俩,顺便带点新碾的糯米粉,蒸年糕香!”
白庆国说着,在擦得锃亮的条凳上坐下。
“谢谢大伯!您总是惦记着我们。”
白洁心里一暖,赶紧去灶房泡茶。
白庆国和她父亲是光屁股玩到大的铁哥们,更是五服内的堂叔。
这些年,要不是这位大伯明里暗里的帮衬、回护,她和女儿孤儿寡母,守着这宅子和十亩地,早就被村里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奶奶去世时那场体面的后事,全靠白庆国里外张罗,招呼全村人帮忙才办下来的。
这份恩情,白洁一直铭记在心。
热腾腾的粗茶端上来,白庆国呷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到安静站在一旁、眼神放空望着窗外的林夕身上。
“这小伙子…看着精神多了。”
白庆国感叹道,“刚来那会儿,真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现在…嗯,眼里好像有点活泛气了?”
他观察得很仔细。
白洁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和感激:
“嗯,是好了些。知道干活,知道护着润颜了。就是…还是不爱说话,记不起事儿。”
她隐瞒了那些诡异的符号和偶尔流露的非人力量。
白庆国点点头,放下茶杯,神色变得郑重了些:
“洁丫头,大伯这次来,除了送年货,还有件正事跟你商量。”
“大伯您说。”
“这不,全国人口普查,上头催得紧,要求一个不漏,特别是像林夕这样没户口的‘黑户’,必须得登记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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