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上午十点准时响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被丈夫扶着走进来,脸色白得像宣纸,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走路时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陈大夫,林大夫,”女人的声音细若蚊蚋,刚说两句就开始喘,“我这病太怪了……整夜整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就像掉在冰窖里,浑身发冷,可明明盖着两床被子,额头还冒冷汗……”
她丈夫在一旁补充,语气急得发颤:“医院查了个遍,血检、CT、心电图全做了,啥毛病没有!医生说可能是焦虑症,开了安眠药,吃了更糟,白天昏昏沉沉,夜里照样冻得哆嗦,还总说胡话,喊‘有虫子爬’……”
陈砚之示意女人坐下,指尖搭上她的腕脉。脉象浮而无力,像风中摇摆的芦苇,按下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舌头伸出来我看看。”他轻声说。
女人依言照做,舌面铺满了一层白腻的苔,边缘却泛着淡淡的红,像裹了层湿棉花。
“身上觉得冷,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不?”陈砚之追问,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背上——那里布满了细密的抓痕,显然是夜里痒得厉害挠出来的。
“是!”女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被理解的激动,“就像揣了块冰在怀里,越焐越冷,可一到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又觉得浑身发烫,骨头缝里像有小针扎……”
林薇蹲在她对面,轻轻掀起她的裤腿,小腿上满是和手背一样的抓痕,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渗血。“这些疹子痒得厉害吧?尤其是晚上,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
女人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痒得我恨不得把皮扒了……陈大夫,我是不是得了啥怪病?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别胡说。”陈砚之递过纸巾,声音沉稳得像块定盘星,“你这不是绝症,是寒热搅在了一起,就像一锅粥里又撒了冰又泼了火,乱了套。”他转身从药柜里抽了个抽屉,翻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哗哗翻到“柴胡桂枝汤”那一页,“你看,这方子本是治外感风寒、里有郁热的,你这情况刚好对得上——夜里骨头发冷是寒,中午浑身发烫、疹子发痒是热,寒邪裹着热邪,热邪缠着寒邪,才闹得这么凶。”
女人丈夫凑过来看,一脸茫然:“大夫,这方子能管用?她这忽冷忽热的,吃了不会更严重吧?”
“得加两味药才行。”陈砚之没直接回答,而是对林薇说,“她这湿邪太重,舌头上那层苔就是明证,得加苍术和茯苓,把湿气扒下来。”他拿起笔,在药方旁边添了两味药,“苍术10克,燥湿健脾,就像给湿乎乎的柴火扇扇风,让它能干得快点;茯苓15克,渗湿利水,把多余的水湿顺着尿排出去,像疏通堵了的排水沟。”
林薇已经拿出了银针,在酒精灯上转了两圈,针尖亮得晃眼。“我先给你扎几针,把寒热的‘开关’调一调。”她指着女人的膝盖内侧,“阴陵泉穴,专门祛湿的,扎上它,就像打开了排水阀;再扎个太冲穴,疏肝理气,你这火啊,一半是郁在心里的。”
女人看着银针有点怕,往后缩了缩。林薇笑了笑,举着针在她眼前晃了晃:“陈大夫的药是‘慢功夫’,我这针是‘快刀’,先让你舒服点。你看——”话音未落,银针已精准刺入阴陵泉,手法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疼不?”
女人愣了愣,只觉得膝盖处酸麻胀,那股骨头缝里的寒气似乎真的松动了些,摇摇头:“不疼,就是……怪怪的。”
“这是气通了。”林薇又在太冲穴扎了一针,“等会儿我再给你扎个曲池穴,清热止痒,保准你今晚能睡个囫囵觉。”
这时,蹲在门口编竹筐的爷爷慢悠悠开口了,手里的篾条翻飞:“丫头,你这病啊,就像腌咸菜的坛子——底下的盐放多了(寒重),上面又泼了层热油(热重),盖着盖子闷着(湿邪裹着),能不发酵得乱七八糟?现在陈大夫给你开的药,就是先把盖子掀开(祛湿),再加点中和的料(调和寒热),林丫头这针呢,就是给坛子戳几个小孔,让里头的浊气透透。”
女人听得直点头,眼里的绝望淡了些:“大爷,您说得真形象!我这病确实像堵在坛子里,憋得慌!”
“可不是嘛。”爷爷放下竹筐,走到她身边,指了指窗外的老槐树,“你看那树,天热了扎根深,天冷了落叶藏劲,顺应着来就活得好。你这是又想抗寒又想耐热,身子骨自然扛不住。”
陈砚之已经把药抓好,分装在三个纸包里,每包都写着日期。“这是三天的量,”他指着药包说,“第一天的药里加了3克细辛,先把骨头缝里的寒气往外引引;第二天减成1克,让寒热慢慢中和;第三天就不用细辛了,只留柴胡桂枝汤加苍术、茯苓,巩固疗效。”他顿了顿,特意嘱咐,“煎药的时候放三片生姜、两颗大枣,生姜驱寒,大枣补气血,就像给药方加了层‘缓冲垫’,免得药性太烈伤了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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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跟着爷爷学中医请大家收藏:()跟着爷爷学中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女人丈夫接过药包,还是有点不放心:“陈大夫,这药煎多久合适?她胃不好,怕太苦了喝不下去。”
“水开后煎20分钟就行,”陈砚之答得细致,“煎好后倒出来,稍微凉点加勺蜂蜜,不影响药效,还能挡挡苦味。记住,千万别用铁锅煎,用砂锅或者搪瓷锅,不然药就变味了。”
林薇这时已经起了针,女人挠手的动作明显少了,脸上也有了点血色。“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身上轻快多了?”
女人活动了活动手腕,惊喜地说:“真的!骨头缝里那股凉气好像跑了不少,痒也轻了!”她拉着丈夫的手,眼里闪着光,“我就说能治好的!”
夫妻俩千恩万谢地走了,临出门时女人还回头说:“明天我还来扎针!林大夫的针太神了!”
林薇笑着挥手,转头对陈砚之说:“你这方子加得妙,细辛用得跟‘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往外去寒,稳妥。”
“她这寒热错杂,急不得。”陈砚之收拾着药方,“就像拆毛线团,得找对线头慢慢拆,硬扯只会越缠越乱。”
爷爷在一旁听着,捋着胡子笑:“你们俩啊,一个像精准的秤,一个像灵活的剪子,搭配着干活,再乱的线头都能理清楚。”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摊开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上,书页间仿佛还留着千年前医者的温度。陈砚之看着林薇给银针消毒,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就是这样吗?用老祖宗的智慧,解现代人的苦楚,一针一线,一汤一药,都藏着对生命的敬畏。
而葆仁堂的铜铃,还在一声声地响着,迎来送往,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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